二房这个火大了去了,当即杨老二带着一家老小,连姑爷都算在内,就把杨婆子家给搬了个溜空。
存的粮食和秋菜,一样没给留,家里包括细软在内,就连油盐酱醋都没给留。
抢东西时身子弱却性子强的三媳妇儿就出来拦,结果没人管她是不是大着肚子,连推搡带打的,等人都走了,三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也掉了。
这人也血崩了,天没亮就咽了气。
从此人丁本是兴旺的杨老大一家,就剩一个杨婆子还疯了。杨老二那边儿又来把田契都抢了,也不知做的什么手脚,都转到他的名下。
如今三小子和他媳妇儿还有没见过天儿的孩子,也都死了两年多。杨婆子是咋活下来的也没人知道,看她那个样子,村里人都说还不如人明白着,也就不活着了。
每年冬天大伙都想,杨婆子是过不了这个冬的吧,可开春又在江边地头的看到她。
在谁家田里摘点啥也没人管她,许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今年这又入了冬,也不知道明年开春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刘婶子还没讲完,她家闺女刘春花就过来了。平常也不好往这屋凑,今儿借着娘在这屋说闲话,就拿着正纳了一半的鞋底子,跟这凑着热闹。
悦儿如今做的女装打扮,对外也称是苏枳的媳妇儿。哦不,是秦枳的媳妇。
苏枳到这边儿只有里正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他村民都以为他们是外来户,而这家男人姓秦的。
她手里也正做着针线,看着刘春花纳的鞋底子就说:“你这鞋底子纳的可真好,我就做不好这个,上个鞋面子还总上不齐整呢,回头你教教我。”
刘春花很腼腆,点了点头也没吭声,就一直闷头纳着鞋底子。
刘婶子这会儿才细看悦儿手里拿着的活计:“你这针线活也不赖呀,这做地是个啥?”
悦儿抬眼往苏枳那边看了一眼:“给他做的里衣”
刘婶子咂着嘴:“我就说你们家原来定是有钱的,你看俺们这样的人家,男人还穿啥里衣,都是穿个空心棉袄就过冬了,你们可真讲究。”
悦儿笑了笑:“他家原来日子是也不赖呢,就是兄弟多,成家一个分出去一个,也都不给啥。过去是讲究惯了,这不是刚立户也改不过来嘛。”
这等同于是苏枳把人招来的,结果这娘俩也真是屁股沉,坐起来就不走了。
乡下人除非农忙季节,平时都是吃两顿饭,可悦儿跟苏枳是习惯了一日三餐的,结果就把悦儿饿的话都不愿意说了,人家刘婶子讲话本来也不怎么用你插嘴,自顾自的把村里恨不得每一家都说个遍。
苏枳也没赶人,也没给什么脸色,只是后来在冷板凳上坐的累了,就自个儿躺到炕梢去闭目养神。
悦儿还以为他睡了,其实他是把刘婶子的话里内容挑有用的都记了下来。
刘婶子家大概未时末吃晚饭,吃过晚饭也就再不吃什么,天一黑就上炕睡觉了。
夜里女人也不做针线了,那是为了省点灯油钱。
终于把那母女俩熬走了,悦儿赶紧下地去做饭。这家里现在也没啥好东西可做的,炕上发着一盆棒子面,到了这边就叫苞米面。
苞米面里被悦儿掺了点白面,又少加了点糖,兑上点碱水就能上锅蒸了。
大锅底下放足量的水,上面放上帘子,铺上屉布再把揉好的面铺平在锅里,中间用筷子扎上几个洞。蒸两刻钟左右,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不再烧火,再捂一会儿揭开锅,就是一锅黄澄澄又软又甜的大发糕。
这发糕一出锅,满屋子都是玉米的甜香,热气腾腾煞是馋人。
怕串了味,悦儿没选择发糕和炖菜一锅出,而是单独用风炉和砂锅炖了一锅酸菜土豆条,爆锅时用菜油煸炒五花肉,吃时再洒点辣椒油。
她这边饭菜上桌时,东屋刘婶子家都吃完晚饭了。
在悦儿的印象里,刘婶子好像只会做一种饭。就是现在东北人还常吃的那种棒馇粥,在东北叫大馇子粥。
这种粥是大颗粒的玉米馇子,大概是一斤多米能放三四瓢水煮,里面还要放一把红豆子,再放一块自家熬的碱。这种粥是要煮两次才能煮熟的,第一次烧开锅拿勺子插底搅几次,确保不糊底。
然后就要这么捂上半个时辰左右,再开始烧第二次火,这次再烧就要隔一会儿勺子插底搅几下。
粥熟的时候是红乎乎的,汤很粘稠,趁热就着咸菜条吃,这就是刘婶子家一天两顿饭。
今天晚上煮一锅,第二天早上再加点水烧个开,还是就着咸菜条子就又是一顿饭。第二天晚上又煮新的了,又是吃两顿。
自从悦儿跟苏枳住进老刘家西屋,他们家除了这大馇子粥就没吃过别的。
所以了,西屋的饭菜香味就在这个房子里格外的突兀,以至于刘婶子在他们吃饭时就过来了,门也不关,就倚在门框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饭桌子:“哎哟,我说小媳妇儿,你这也忒不会过日子了。这又不上地不干活儿的,吃这么好不是祸害人吗。得亏是不跟婆婆在一起,要不就你这样不过三天还不休回去。”
悦儿抬眼看着苏枳,知道他就要怒了,赶忙跟刘婶子解释道:“这不是他家原来日子好吗,冷不丁的吃差了他受不了,慢慢来吧。”
刘婶子还靠在那不走,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没完没了的叨叨,苏枳重重的把筷子放了下去,悦儿赶紧嗖的一下回身就下了地,上前抓住刘婶子手腕就把人往出带:“婶子,我家男人别看长的壮,其实他身子骨不怎么好,吃饭时要是有人说话他就难受,回头就该多长时间吃不下饭了。那你先回去,回头没啥事儿了,我找婶子唠嗑去啊。”
好说歹说,连推带哄才把刘婶子送回她自个儿屋去了。
悦儿刚回来就从碗橱里拿个大碗,装上三块发糕端着送到刘婶子屋,这才回来闩了门吃饭。
到底她是嫌弃刘婶子的,这一趟回来洗过手才上炕。
苏枳这一会儿也没吃,一直在等着她,给她又换了碗热酸菜汤,说道:“我再出去找找,看谁家人口简单还有厢房租的,不至于这么跟房东用一个厨房,还能少些麻烦。”
悦儿叹了口气:“这全屯子你也都看了,除了今天说那个疯婆子,再也就里正家有厢房。屯子地多不怕占,人家一盖房子都是一溜三五间,儿子成亲也就一家一屋,谁舍得单独盖厢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