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砚进入了房间,大公子正有条不紊地写着给三皇子的回信。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凑上前,叶笙只能听到他细若蚊讷的禀告。
“大公子,添香楼出事了。”
“汀兰和裴大夫都不在?”叶笙的眼睛离开信纸,眉宇间呈现隐隐的担忧。
洗砚欲哭无泪,在叶笙直勾勾盯着他时身不由己吐出了汀兰信纸上的内容:
“三小姐在添香楼打伤了一个书生,汀兰姑娘让大公子前去领人。”
叶笙眯起一双凤眸,洗砚规规矩矩低下头呈上信纸,不敢看大公子眸中闪过的寒光。
“大公子,其实我觉得三小姐的能力很不错。如果三小姐坚持,大公子不如放她加入你们。”
“家国之事,岂是儿戏?”叶笙反问。
洗砚见大公子未生气,忍不住话多:“大公子,三小姐跟着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三小姐能收了那只怪鸟,也能摆脱您安排的护卫。
我觉得,你可以带她认识一下汀兰姑娘,或许汀兰姑娘有办法照顾到三小姐……”
“她们已经认识了。”
洗砚惊讶抬头,见叶笙苦笑着合上信纸。
“你和汀兰是不是约好的?一个夸三妹妹有能力,一个夸三妹妹有容貌,使劲说她好话。”
洗砚瞠目结舌,感情汀兰姑娘不是来跟大公子告状的?
叶笙换上一件元色直裰,带着洗砚出府。
在叶笙匆匆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叶沁竹却安然自若地稳坐楼中,捻着枚黑子和汀兰来往。
棋艺高者执白子,汀兰斜倚在几案上,指甲上的石榴花在棋盘上跳跃绽放。
汀兰姿势柔美,面前的少女坐得端端正正,全心全意应付棋盘上的局面。
“你倒是用心,就不怕你大哥哥来责罚你?”汀兰把叶沁竹逼到死局,调笑。
“姑娘如此喜欢我,想必为我说了不少好话。”叶沁竹夹缝求生,从层层包围中逃了出来。
白子步步紧逼,而黑子看似落于下风,却始终不亡。
叶沁竹和汀兰杀得天昏地暗,隔壁的吴庸被迫用灵力逼出了宋文轩因为叶沁竹的进攻而吸入体内的灵力。
灵力认主,若两灵师打斗,其中一人突破另一人的防御,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对方身体,那对方身体里的灵力就会伴着另一人的行定四处乱窜,由内而外打烂一个人。
灵师都扛不住的攻击,不用说普通人了。
有裴大夫在,宋文轩性命无忧,只要吴庸逼出灵力,他就能和门口傻傻坐着的李之初作伴了。
说开这人也是奇怪,明明口口声声厌弃了四娘,四娘死后却又失魂落魄,大声嚎哭。
汀兰心情本就低落,对李之初更无好脸色,吩咐吴庸把他扔到门外,等宋文轩一好,一起抬回文昌居。
吴庸完事后,裴大夫进屋检查,确认灵力全被逼出后往宋文轩嘴里塞了颗药丸,又把他骨折的地方固定好夹板。
他回身向吴庸做了个手势,吴庸会意,招呼了两个小厮把宋文轩抬了出去。
两小厮刚出门,就见一笑眯眯的男子跨过添香楼的门槛,和长辈攀谈。
两小厮知道叶大公子,虽心里惊叹今日汀兰姑娘的熟客都聚齐了,却鉴于木板上躺着的那人的前车之鉴,不敢惹事。
窗台上的风信子被穿堂风吹得不住摇曳,柔美的姑娘妆容艳丽,蒙面的纱巾已揭去,只留一张魅惑的容颜。
汀兰身体前倾,而竹子略后仰,叶笙进门时,两人齐齐转头。
汀兰笑容灿烂,叶沁竹嘴角勾起。
“竹子,前后跟踪我十数次,又自作主张参与府外琐事,胆子挺大。”
“木头,竹子乱来就算了,你还‘为虎作伥’,看上去还乐哉其中?虽然一死一伤不是你的本意,可事出在添香楼,你如何是好?”
“四娘之死,乃是其郁郁所致,宋文轩受其刺激跟着跳下,索性被我们所救,除多出骨裂外无致命伤。”汀兰落下最后一子,捧着脸抱怨,“叶三姑娘,明明你说自己棋艺不精,最后怎就反败为胜了?”
“大哥哥明知而不制止,我可否认为大哥哥默认了我的行为。四娘之事本身我无心,目的则是借此会一会汀兰姐姐。四娘赶千里寻郎,即使我不插手,她也一定会知道李之初始乱终弃,我虽然害她死亡,但我无罪。”
叶沁竹帮着汀兰收拢棋子,口中谦虚:“若不是汀兰姐姐让我三子,我恐怕真会被杀得片甲不留。”
“叶狐狸,我觉得你的三妹妹不错哦。”汀兰上前扯着叶笙的袖子,一脸的娇嗔,“怎么样?是不是该向她介绍一下我?”
“汀兰姐姐,大哥哥专程来寻我,我可是要和他还好解释。”叶沁竹嘟嘴,甩了甩自己内里淡黄色的水袖。
叶笙的目光游离在汀兰和叶沁竹中间,拦过汀兰的肩膀,将他们两的位置交换。
门开了又关,窗外的阳光来了复去,两人的影子闪了闪,便被吞噬进了阴影中。叶笙的负手站立,逐渐靠近叶沁竹。
叶沁竹坐回几案前,叶笙坐在她对面。两个六星灵师还不够建立结界,叶沁竹只能压低声音凑近。
“大哥哥,你和三皇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笙含笑。
“大哥哥和那位病气公子交往密切,而那人则可以假借三皇子的名号。”叶沁竹翻动棋子,兀自说。
“三皇子杨卿檀,明明在边疆抗击敌军,却被皇帝记恨召回京城。这样的人,我不相信他会粗枝大叶到任由别人使用他的名号。”
“想必那位公子,必是三皇子亲近之人,而偌大的京城,和三皇子密切来往的人屈指可数。逐一排查,我已经知道了这名公子的真实姓名。”
那个传说身体虚弱,留在京城治病的七皇子,杨卿珏。
叶沁竹没把话说全,而是定定瞧着叶笙。
“大哥哥,现在宁国内忧外患,你与三皇子这般密切,万一被当权者发现可大事不妙。”
“父亲忠诚,断不会允许你私交皇族,大哥哥,你私自行动,是在计划什么吗?”
假装沉迷烟花酒巷,终日不回,每次普通送礼都送些连大户人家都羡艳的物品,结识三皇子、七皇子,她的大哥哥,莫不是在暗地培养什么。
单从叶沁竹的视角来看,如今的皇帝宠爱太子,甚至略有些昏庸无能。
理性观察,为保宁国基业,拥立三皇族不失为一合理安排。
但执行这一计划的偏偏涉及到叶笙。
叶沁竹还记得那晚上执剑的男子,感性评价,她不希望那个每次都笑得意味深长的大哥哥踏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