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不受无名之恩,敢问公子,姑娘姓名。”正当叶沁竹全神贯注,耳畔却响起一个声音。
男人的身体还算壮实,在这一群乖乖排队领粥,一领到便疯狂狼吞虎咽的人中显得尤为突兀。
“我姓王,单名一个钰。”杨卿珏回答,“至于这位姑娘,是在下好友。”
“我姓秦,叫秦殊。”叶沁竹弯了弯眉眼,俏丽尽显。
“王公子,秦姑娘。”男人代表身后一干人拜了一拜,杨卿珏也没扶他,任他心安理得。
“在下徐修远,今日公子施恩,救了我一家。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愿为公子效力。”
男子身后跪着衣衫褴褛的老少几人,颤颤巍巍跟着下拜。
“大人,城西突然喧嚣了起来。”主簿好奇地从门外进来,向着京兆尹禀报。
“恐怕是走投无路,开始祭天了。”京兆尹哈哈笑了几声,继续批阅城东的文案,“恐怕是因为神殿建立在城西城东交界处,他们便痴心妄想能得到神官庇佑。”
“大人,为防不测,是否要加固城墙?”
城西城东一面墙,断了百姓来往的道路,那城墙和京城外围的城墙厚度几乎一样,就是为了挡住那些流民。
“加固。”京兆尹略一思衬,心中便有了答案,“把修建外墙的资金调过来,好好修一修内墙。”
城西热闹得很,城东的权贵登上高楼,极目远眺。
“殿下,我们是不是……”杨卿翰身边的人试探性开口,却被杨卿翰抬手挡住。
“不急。”杨卿翰眉语目笑,打断了身边的人。
“不论是谁,他现在做的事对我没有坏处。”
“惊蛰,带着芒种在城门口埋伏好,遇到安国人经过内墙便将他们带来。”杨卿翰挥了挥衣袖,嘴角含笑。
出生被封为皇太孙,十五岁祖父驾崩,二十岁被封为太子,二十五岁监国,如今已有六年。
这京城,既是衰老无力的安定帝的京城,也是他杨卿翰的京城。
安国的人想要染指,他便剁了他的五指,碎了他的骨骼。
叶沁竹的目光游走在几名接了碗躲藏在墙角中的人,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流民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混进几个细作,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杨卿珏说,三天后,他们的症状会消失,此时京城的内墙门估计能顺利打开。
在此之前,为了引起不必要的混乱,这些人动不得。
“听好了。”少女敲了敲已经空了的药鼎,笑眯眯环顾四周。
“明天依旧会有汤药救济,但能领到粥的只有六旬以上的老人家与十岁以下的孩子。”
“其余人,健康的进入城东找工作,未愈的可以前往兽岭外围,拿灵草与我换食物。”她的话不响,但经过灵力的传递,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一瞬间,那神仙女郎的面容在无数流民眼里狰狞了几分,但介于她高阶灵师的身份,流民们敢怒不敢言。
挨个分发完汤药与白粥,已经折腾到了傍晚。叶沁竹即是有灵力帮忙,也已经腰酸背痛。
杨卿珏一直站在一边,自然而然地接受着流民的感谢。不时指点叶沁竹几句,让她别好心办了坏事。
灵力卷着水珠,淘洗这一鼎一锅,叶沁竹举头望了望逐渐西沉的太阳,再一低头,却见残阳下一个人影向她走来。
“萧先生。”她展颜一笑,从药鼎上方跃下。
萧岐缓步赶来,面对叶沁竹和杨卿珏,先是深鞠了一躬。
“萧岐,再次谢过二位施以援手,不然,莺儿性命难保。”
“举手之劳。”杨卿珏虚扶一下,止住了那瘦得不成人形的身体继续下弯。
“不争不抢,谦让有序。先生能在乱世中带出一群尚讲道义的孩子,想必也是下了一番心思。”杨卿珏赞叹道。
“他们现在尚能和乐,只不过是未到因饥寒迷失本性之时。”萧岐苦笑,脸上不禁显露忧色,随即脸色一转,压低声音看着二人。
“不够,见到如此不同常理的人,莫非二位不觉得,我们是别国派来的细作?”
“我为什么要觉得?”说话的是叶沁竹。
“京城不可能无缘无故多出这些粮食,让两个富家子弟在未曾兴师动众的情况下救苦救难,而除去京城,粮食要多少有多少的地方还有一个……”
萧岐竖起手指,指着远方。
“墨钦院。”
“二位从何而来,我已经猜到了,既然如此,二位究竟适合身份也不言而喻。”萧岐书读了不少,自然知道墨钦院与神相接的事情。
“二位身份尊贵,就不担心我们有意接近你们,套取情报?”
“不担心啊。”回话的依旧是叶沁竹,她站在杨卿珏身边,无所谓地一摊手。
“为何?”这回答,倒是让原本试图提醒他们的萧岐愣住了。
“因为在这里,我姓秦,这位公子姓王,仅此而已。”叶沁竹笑眯眯地回应,手指一波,将两个大锅收回了纳石里。
“先生可是会写字?我这儿有几个方子,需要先生誊录。”杨卿珏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记录。
叶沁竹在一边分发汤药,他则是在观察流民的状况,结合起来修改自己的处方。
孩童,成人,老人,草药剂量尽量都能满足这些人。
萧岐一愣,旋即接过。
“这些誊录,我需要回院子拿来纸笔,在这儿恐怕,不太方便。”
“无事。”叶沁竹自告奋勇,“我随你回去。”
她跟着萧岐回到院子,刚一开门,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就扑了上来。
萧岐灵巧避开,捏着纸张进了屋子,而叶沁竹很不幸被孩子炮弹打中,堂堂灵师被一群娃娃扑倒在地。
她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孩子堆里爬出来,等她喘口气时,萧岐手里拿着五份誊录完的纸张,早就从屋里出来。
“多谢。”叶沁竹龇牙咧嘴,一分钱一分货地从萧岐手里接过稿纸,随后扶着腰从地上站起来。
“我是不是把你们喂得太饱了,竟然这么有精气神。”
为首那个穿红衣的小女孩嬉皮笑脸,拉过雀儿当挡箭牌。
“秦姐姐人美心善,我们喜欢。”红儿躲在雀儿身后,向叶沁竹吐了吐舌头。
明明穿着红衣,在红儿身上,却一点儿喜庆的氛围都看不到。
过大的上衣,脏兮兮的布料,破烂的下摆。
即使红儿笑着,那形象也让叶沁竹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