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州城在涔水河畔，是都城和边境之间来往商船的歇脚处，尤其是一到了晚上，从城中一直到码头尽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媚妖的嘴巴从在城外山上见到泷州城远景时就没有合上过，进城后更是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在街上跑来跑去，见到什么都要问一问，每当李牧思解释完，还会一脸恍然大悟“哇”一声拍着手不停地说“好厉害，牧思哥哥好厉害”。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红鸾阁附近，李牧思看着远处的红灯飘摇眸色忽然暗了下来，上前拉住媚妖的手调转方向回自己家去了。

他不怕青鸾发现也不担心红凰会提前下手，他只是不想打乱自己的计划而已。

“家”这个词儿媚妖听说过却没有见过，一脸好奇摸着房子里的桌椅床塌。老祖母一见她就喜欢的不行，颤颤巍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媚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个人就吃了大半锅的饭，老祖母笑得合不拢嘴，捏下她脸上站着的饭粒儿，问李牧思是从哪里把这孩子捡回来的。

“孙儿是进山为祖母采药时遇见的媚妖。”

李牧思摸了摸媚妖的头，告诉老祖母说这孩子是个孤儿，一个人在山里吃野果子长大的，见她孤零零一个人实在于心不忍，就自作主张将她带回来了，想着若是祖母愿意，家里也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媚妖留下也可以陪祖母说说话，省的他整日在外面惦记祖母心中不踏实。

老祖母瞧着孙子看那孩子的眼神颇为喜欢，于是问媚妖喜不喜欢这里，愿不愿意留下唤她这个老太婆一声祖母。

媚妖看了看李牧思，又看了看一脸慈爱的老太太，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唤了声“祖母”。李牧思见状终于露出了笑容，陪着一老一少说了会儿话，才伺候着老祖母安睡，带着媚妖爬上了房顶，指着天上的星星给她讲故事。

他从嫦娥奔月讲到牛郎织女，从狐妖小唯讲到女鬼小倩，末了叹息一声，说自古人妖人鬼相恋全都是悲剧收场，只因凡人难以修炼得道，才没办法和爱人天长地久，若是世间能有两全之法就好了，往后便不会再听到这样的故事了。

“牧思哥哥，凡人为什么不能修炼？”

“修炼是需要时间的，我们肉体凡胎，生命不过转瞬即逝的几十年而已，若是能活的再长久一些，像从前那些飞升成仙的神君们一样修仙得道倒也不是不能。”

“那要怎么做才能活得长久呢？”

“我也不知道，神君们没有留下秘笈，总不过就是服用些灵丹妙药吧！好了媚妖，天色很晚了，要睡觉了，明天哥哥带你去逛集市好不好？”

小媚妖很听他的话，因为在她眼里，李牧思会讲故事，认识城里的所有好东西，可以陪着她到处去玩，给她买好吃的，还会在她跳来跳去时张开双臂等在下面，比只能呆在原地不动不许她做这做那的老槐树好多了。是以第二天小媚妖并没有回家，她抱着李牧思的胳膊问他可不可以再多留一天，李牧思则笑着说，她想留多久都可以，哪怕一辈子都没有问题。

就这样，小媚妖在李家住了下来，第二天也没有回青芒山，第三天还是没有回，她每天都跟着李牧思在城里送药、出城采药、回家照顾老祖母，他还买了新的布料带回家，请老祖母为她做了一身新衣裙。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牧思和媚妖愈发形影不离，可每隔两三天的晚上，他仍会在哄媚妖睡着后去红鸾阁与青鸾见面，与红凰私会。若是换做别的男人，定会沾沾自喜觉得不虚此生，可他李牧思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这样的日子他也不打算继续过下去。

终于在一个月圆的晚上，李牧思与媚妖坐在屋顶仰望着夜空数颗流星划过，他趁着媚妖闭眼睛许愿时，低头吻了下去。

柔软的唇有些微微地凉，可却有莓果的香气萦绕在舌尖。媚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李牧思却闭着双眼，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短暂的惊讶过后，媚妖在他的带领下渐渐融入他的节奏，贪恋地吸允着那莓果的香甜，情浓不能自已。两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就像是他故事里讲过的牛郎织女，期盼着男耕女织，生儿育女。

可是就在第二天，老祖母却忽然一病不起，李牧思花光了所有的钱请遍了城里所有的大夫都没能让她老人家痊愈，眼看老太太一天不如一天，媚妖急得不行，不顾李牧思再三嘱咐偷偷使用了法术，可老祖母却没见好转，反而立刻撒手人寰断了气。

李牧思质问她为什么要恩将仇报，为什么明明告诉她不要用法术还非要用，他疯了一样将媚妖赶了出去，反锁了门走到床前跪下，握着老太太的手泣不成声。

“怎么？后悔了？还是舍不得了？”红凰闪身从床后面走了出来，指尖一抹红光还未消散。

李牧思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果没有红凰，祖母早在一年前就该死了。今日趁着媚妖施法，是红凰暗中先下手收回了她放在祖母身上续命的法器，让媚妖失手“杀”了祖母，只为让她愧疚，让她在以后的计划中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罢了。

安葬了祖母之后李牧思整个人都变了，他辞了济世堂的学徒，卖了老宅和家里的十几亩薄田，整日在红鸾阁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和青鸾光明正大做了夫妻。可这些落在媚妖眼里，不是男人的负心，而是自己不小心毁掉了他的一切，才害得他一蹶不振，自己必须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就像从前他将她从山中沼泽里带出来时一样。

她每天都守在红鸾阁，一有机会就上去问李牧思自己要怎么做才会原谅她。

李牧思的酒量千杯不倒，可今日只饮了一壶就似醉非醉了，他指着在大厅翩翩起舞的青鸾道：“你要是能像她一样美艳动人，倾国倾城，那我就原谅你，还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认你为天神，听你差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