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冰中学,男孩是全校公认的校草,可谓是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而女孩,还没有长开的身体,如一根豆芽菜般孱弱,十六岁的她,就像朵尚未开放的小苞蕾。
但谁能阻挠她的喜欢呢?
徐淑霞开始写日记,日记里全是关于董方廷的事,她开始写诗,诗里也全是关于他。
没有人知道她的暗恋,董方廷跑去操场上踢球时她会偷偷去看,从她身边走过时她会心跳加速。
俩人有时会碰到,徐淑霞会紧张到手心里全是汗,然后擦肩而过。
高二分文理班,徐淑霞选择了文,董方廷选择了理。
徐淑霞想去改,因为她看见董方廷选择文她才去学文的,但没想到他居然临时改变了主意!
到老师那后,老师却对她说道:“你还是学文合适,你作文写得不错,是有希望的。”
就这样,徐淑霞学了文,离董方廷教室有着二个班的距离。
课间十分钟,徐淑霞借上厕所的机会绕到高二四班的门口,那里,有着她喜欢的男孩。
临毕业前夕,董方廷忽然退学,去了新疆,听同学们说,他是去当石油工人了。
他走得是那样突然,徐淑霞听到这个消息时,学校里正满树合欢花开得正灿烂,她呆呆地站在花树下,好半天才缓缓蹲下来,放声大哭。
高考结束后,徐淑霞买了一张去新疆的火车票,一站一站的跑到了新疆,她要去找董方廷,告诉他自己的爱,不管他同意不同意!
她想,自己暗恋了三年,不能就这样轻易的结束了,她要把自己写的那厚厚的三大本日记全带着给他看,让他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痴情的女孩爱过他。
辗转了许多油田,徐淑霞坐着颠簸的汽车在戈壁滩上行走,没人知道她心中的决绝。
当她找到董方廷所在的油田之后,工人们却告诉她,董方廷刚走,去了科威特。
科威特,那是一个有多远的国家?
她望着诺大的油田,再次泪如泉涌。
几年后的徐淑霞,逐渐褪去花苞,可谓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她曾是一所大学的校花,在多所校方联手组织的数学竞赛,曾多次获得过冠军。
许多优秀的男生都向徐淑霞发起过无数次攻势,可都失败了,因为徐淑霞的心里一直都装着一个人,再容纳不下了。
她曾四处打听过董方廷的消息,中国一直有派出的劳务输出,自从几年前董方廷去科威特后,就再也没回中国过了。
徐淑霞的钱包里,有着一张董方廷十六岁时的照片,一寸的黑白照,是从他图书证上撕下来的。
记得有一次去图书馆借书,她看到了董方廷,而董方廷正垂着头看一本名叫《你是那溜走的白月光》的小说,他的图书证就在不远处的一堆图书证里,徐淑霞借机找自己的图书证,然后翻到了他的。
照片上的男孩英俊清秀,有着清冷而绵长的眼神。
她的心顿时战栗了起来,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春闺梦中人啊,趁别人不注意时,她颤抖着手把董方廷图书证上的照片撕了下来。
从此,那张照片成了她最珍贵的东西,每天都贴身带着。
徐淑霞大学毕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一寸的黑白照片放大成真人大小,挂在了自己屋里。
于她而言,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回到自己的小屋,与董方廷相对,她会对他说许多话,“亲爱的,你好吗?”
她买了新衣服时,也会穿到董方廷的照片面前,问道:“方廷,好看吗?”
就好像看她的真是董方廷一般,徐淑霞也知道自己的暗恋已经逐渐病态,可她无法阻止,毕竟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啊!
后来,徐淑霞把钥匙链和小挂链上全坠上了的照片,塑胶的,在她心里,董方廷永远是十六岁的样子,那么年轻,那么清风秀骨!
没多久,徐淑霞去英国留学,在去之前,她打听到了董方廷家的电话号码,霎时,她欣喜若狂,拨打他家的号码时,她好像回到了十五岁,其实,她已经二十一岁了。
“你好,是董方廷家吗?”
接电话的是董方廷的母亲,“请问你是?”
“我是徐淑霞,董方廷的老同学。”
“噢,是这样啊,这两天他老同学打电话的特别多,你什么时候过来啊?他明天就要结婚了!”
徐淑霞顿时愣住了,好似被雷电击中一样,千辛万苦才找到董方廷,他却要结婚了!
电话中不时传出喂喂声,徐淑霞像傻子一般放下电话,走到董方廷的大照片前,把脸紧紧地贴在上面,抽噎道:“董方廷,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不等我?”
四年后,徐淑霞从英国回来,在上海一家英国公司做事,她是干练冷漠的白领,也是下属眼中的冷面俏佳人,更是上司眼里的得力助手,她的冷,让许多男人忘而却步,看不出一丝女人的似水柔情。
自从董方廷结婚后,徐淑霞的心就死了,她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什么偏要一棵树上吊死?”
但不知为何,只有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她才会感觉放松和快乐。
甚至在董方廷的照片前徐淑霞都是羞涩的,如果她洗了澡,一定要穿好睡衣才回自己的房间,因为那里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啊。
二十六岁,徐淑霞已经不年轻了,尽管用最好的化妆品,穿名牌衣服,也抵挡不了心中的寂寞。
生日那天,她为自己买了一套红色的内衣,蕾丝,绣着一朵朵的百合花,洗完澡后,她穿着内衣进了房间,看着董方廷的照片说道:“喜欢吗?就当我们的新婚之夜,好吗?”
说着,她脱去了那红色的内衣,顿时泪流满面了起来。
回家过春节,老家还没有飞机场,徐淑霞坐了一天的火车,在黄昏时分到达了家乡的小站。
走出站口时,就有许多人看向她,很明显,她身上的洋气和那散发出的迷人气质,并不是这个小城里的人所具有的。
红色的羊绒大衣,棕色的小羊皮高跟鞋,黑色的大披肩,加上手里拿着的lv包包,她站在风中等出租车时,俨然成了一道风景。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徐淑霞回过头去,一下子呆住了。
是董方廷,过了十一年,他的变化很是明显,胖了,眼袋也垂了下来,穿着工商局的衣服,站在一辆破宝马车前,冲她微笑。
那一刻,徐淑霞的心似铁马冰河,顿时全碎裂开来,撞得她心疼,到处都是冰渣子,还没有解冻,就已经春流暗涌。
董方廷缓缓向徐淑霞走来,“是你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还这么瘦?一转眼,你都这么动人了,听说你去了英国?来,上车,我送你回去。”
徐淑霞不知是怎么上的车,只是呆呆地跟着他走。
坐在车上,董方廷问道:“回家过年?”
徐淑霞忽然紧张又局促,似是要崩溃一样,不敢看他,怕眼睛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她还脸红了。
现在想来,她已经十一年没有脸红过了,紧挨着她坐的,是她苦恋了十一年的男人啊!
她回答道:“嗯,回家过年。”
那我找几个同学,咱聚聚,好吗?对了,结婚了吗?”
徐淑霞顿时想哭,她很冷,即使把大衣裹紧了也还是冷,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一片片地打在车窗上。
她哆嗦了一下,“还没结。”
“唉,太晚了,我早结婚了,孩子都三岁多了,老婆去年还下岗了,对了,上海有什么好买卖?有空介绍给我下。”
徐淑霞懵了,这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见面样子,完全不是!
董方廷和她拉着家常,说着一些世俗的话,她答着,可有可无。
到徐淑霞家时,他说道:“等我电话,我们得好好聚聚。”
徐淑霞下了车,不语。
几天后,果真聚了一次。
徐淑霞从来不喝酒,但那天喝得特别多,大家都开着玩笑,“高中时,谁暗恋过谁一定要说,然后与暗恋者喝交杯酒啊。”
除了她,来的十几个人全结婚了,竟有人说暗恋过她,是一个不起眼的男生,现在成了老板,开着一辆劳斯莱斯来的。
张廷凯笑了笑,“知道吗,我偷过你一张照片,至今还在我的包里放着呢。”
徐淑霞也笑了,心想,原来偷照片的不仅仅是她啊。
董方廷在大伙都喝多了时坐到徐淑霞身边,徐淑霞顿时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看着她问道:“淑霞,你暗恋过谁?”
一句短短的话却让徐淑霞崩溃了,她跑到阳台上,哭了许久。
董方廷突然从徐淑霞身后抱住了她,“是我吗?”
她转身扑进他的怀里,绝望地哭着,差点喘不上气。
是啊,她爱了他那么多年,错过多少光阴也全是因为他,青春里最美丽的花一朵朵凋谢也是因为他!
她从梧桐树下说到一寸照片,从新疆说到科威特,她一边哭一边说着,到最后,直接哽咽了。
董方廷惊呆了,他紧紧地抱着她,不停的念道:“对不起,对不起……”
傍晚十分她才回到家,却忘记了是谁把她送回家的。
早晨刚醒,徐淑霞的手机就响了,是董方廷,她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实在是太失态了,但接到他的电话是那么兴奋,那么快乐。
她柔声道:“喂~”
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悄然带着小女孩的媚态。
“起来了?和你说个事。”
“说吧。”
“你能借我点钱吗?我要买一幢新开发的楼,已经贷款了一部分,你没结婚,还在那么好的公司里做,年薪听说有二十多万,应该没问题吧?”
徐淑霞顿时懵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董方廷大早晨打电话来,就只是为了跟她借钱!
她曾看到过一句话,让爱情崩溃的最快方式,就是借钱。
“可以吗?毕竟……你曾那么爱我,这点面子应该还是会给我的吧?”
他竟然还把她的暗恋当成了条件来要挟,徐淑霞一瞬间解脱了,压了十一年的情结也因这个电话解开了。
“当然可以,我会把钱打到你的卡上,要多少?”
“十万,五年之内还你。”
“好,她说,还有别的事吗?”
“一起吃个饭吧,今天晚上,就我们俩。”
徐淑霞看着窗外的雪花一脸释然的笑道:“我订了今天下午的车票,要赶回上海,公司有点急事。”
她说了谎,她要回去了,不能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如果再和他吃一次饭,听他说家常和钱,她真的要崩溃了!
那天,徐淑霞急匆匆地回了上海,似是末日爆发,跑不快就活不下去一样。
到家后,她不敢进自己的卧室,仿佛里面埋藏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把她炸得粉身碎骨。
徐淑霞终于明白,那场暗恋,只是她一个人的寂寞,她爱上的,只是自己的想象,是啊,只是她设计好了的一个人,其实……一切都与董方廷无关。
她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第二天,她找来搬家公司搬家,一个工人问道:“这张照片怎么办?”
徐淑霞笑了笑,“扔了吧。”
去新家的路上,徐淑霞打开钱包,找出那张夹了十一年的照片,三两下撕碎后,扔到了风中。
从明天起,可以开始好好地谈场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