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巳时两刻,闻城西城门。
一辆由两头王阶后期墨甲豹拉着的兽车缓缓停在了西城门门口,赶车的中年男子冷淡地将一块中品灵石扔给城卫后便赶着兽车进入了闻城。
这种无视的态度让城卫的心中有些不忿,可他瞟了一眼那两头浑身长满黑色鳞甲的墨甲豹,不由缩了缩脖子,没有多说一句话,干脆地放行了。
要知道,墨甲豹可是君阶妖兽,且因其极难被驯服,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其已经成了身份的象征。
能赶着它们拉着的兽车的人,哪是他一个小兵惹得起的,想秉公执法,那也要有靠山给他撑腰才行,他可不想因为拦一辆兽车而身死。
闻城的街道上,不少的百姓和往来的行人都朝兽车看来,或眼带探究、或眼带敬畏、或眼带羡慕,亦有几人看过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赶车的中年人对此毫不在意,只自顾自地赶着马车向元帅府的方向行去。
闻国皇宫。
“陛下,一刻钟前,有一辆由两头墨甲豹拉着的兽车进入了闻城,且直接去了元帅府的方向。”金一跪在闻人风的面前禀报道。
“真的!”闻人风豁然站起,满脸的喜色,钱家那边和他说过,他们会乘坐墨甲豹拉着的兽车来闻城,且会直接去灭掉陆战一家。
“属下确定是真!”金一道。
“好好好!”闻人风很是激动,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他快步离开了书房,以最快的速度去了闻人家长老院。
风府花园之内。
月倾寒紧蹙着眉,手中虽然拿着问月剑,却不知如何挥出,她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好。
“小姐!”就在此时,魅姬从前院快步地走了过来,“刚刚得到消息,两刻钟前,有一辆以两匹墨甲豹拉着的兽车进入了闻城,看其去的方向,应该是元帅府!”
“什么?”月倾寒一向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色,她终于知道那种不对劲是什么了,那是危险的气息。
就像两年前在北疆城外被袭击那次一样。这次虽然距离很远,又不是针对她的,但她化凰之后六感变强了数倍,还是模糊地感觉到了一点。
“告诉大姨,元帅府有变,我先去看看!”话落,月倾寒直接越上了第五进院落中的房屋屋顶,快速向元帅府的方向赶去。
魅姬愣了愣,随即她想到了那可能到达的圣者,不由面色巨变,她相信月倾寒的战力,但她真的无法想象她的小姐能在圣者手下全身而退。
“夫人!”前所未有的尖利叫声响彻半个风府,魅姬急速向第五进院落内跑去,“小姐去了元帅府,您快做决定,迟了就来不及了。”
说完,她已经越上了屋顶,以房屋为跳板发了疯似得朝元帅府的方向冲去。
元帅府,陆战的书房内。
“报!”一名百姓打扮的兵士推门而入。
陆战问道:“何事?”
“启禀元帅,”兵士抱拳行礼,“一刻钟前,有一辆由两匹墨甲豹拉着的兽车进入了闻城,看其方向,正是朝元帅府而来。”
陆战面色不变,他思索了片刻,说道:“传令下去,所有兵士持劲弩与演武场列阵。”
“是!元帅!”兵士行礼后快步离开了。
“双儿,去叫你爷爷、你娘和几个叔叔速到演武场应敌。”陆战又对一旁的鬼女道。
鬼女点了点头,身形一闪,房门微动间,她已经离开了。
陆战站起身,向书房外走去。
若是平时,陆战并不会太在意这种事情。可现在是特殊时期,他自然不会马虎,反正就是让他手下的兵士列一下队的事情。
若那兽车的主人真是闻国皇室请来的人,那严阵以待总比手忙脚乱要好,若不是,就当练兵了,也不会损失什么。
至于为什么陆战让所有兵士持劲弩,这就是陆战要比闻人风高明的地方了。
他府上只有一千名兵士,若是遇到月倾寒那个实力的敌人,那就算是让一些兵士拿着盾牌挡在前面保护弩箭手也没什么用,毕竟人太少了,还不够人家几轮剑气杀的。
倒不如全用弩箭手,见到敌人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猛射,胜率还大一些。
墨甲豹拉着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元帅府的正门前,算上赶车的,一共从车上走下来五人。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灰衣、鹤发童颜、背脊挺直的老者,在其身后是三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和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
灰衣老者打量着毫无守卫的元帅府大门,灵魂力瞬间释放而出,覆盖了整个元帅府。
数吸之后,他收回灵魂力,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语气嘲讽地道:“我们进去吧,主人已经准备好迎接我们了!”
说着,他当先向大门走去,其余四人连忙跟上。
大门并未上锁,灰衣老者随意一推便推开了,他再次讥讽地笑了笑,挥挥手:“走吧!”
第一进院落内空无一人,灰衣老者对此毫不惊讶,刚刚灵魂力一扫,他对整个元帅府的情况已经是了如指掌。
他带着身后的四人不疾不徐地走入第二进院落,依旧是空无一人,他不禁再次勾起讥讽的笑容。
在他看来,陆战耍的这些手段对他根本无用。
第三进院落是陆家最大的一进院落,大到足以纵马奔驰,甚至是排兵布阵。
淡黄色的细沙铺满了每一处角落,一排排的兵器架上摆放着刀、枪、剑、戟,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杀伐的寒光。人站在这里,仿佛能闻到金戈铁马、鲜血满地的味道。
这里,便是陆家的演武场。
此刻的演武场,以陆战、水柔和一名白发老者为首的十二名帝阶修炼者站在最前面,他们个个面色凝重,死死盯着第二进院落通往这里的拱门。
这名白发老者,就是陆战的父亲,陆家老家主,帝阶后期的陆不平。
在他们身后,是一千名手持强弩的兵士,他们个个弩箭上弦,箭尖对着前方的拱门,严阵以待。
时间一吸一吸地过,陆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上过战场的,就连水柔也不例外,所以,他们倒是没一个生出急躁的情绪。
突兀的,一道黑影出现在了陆战的面前,冷淡却悦耳的女声同时响起:“爹,他们到了,一共五人,为首的是一名老者,修为未知,疑似圣者,其后的三男一女皆是帝阶后期。”
陆家人的面色齐齐一变,若非他们知道面对圣者逃也没用,知道月倾寒早有准备,怕是早已经发了疯似的将家中小辈送走了。
要知道,面对圣者,除非有三百位以上的帝阶后期才能一战,否则,那根本就是送死。
陆战的眼神沉了沉,果然是圣者到了,他并不怀疑鬼女的话,对方若不是圣者,是不太可能敢闯他的元帅府的。
说实话,陆战此刻有些紧张,那毕竟是圣者,已经超脱了凡人范畴的圣者,他不怕,但他身后还有整个陆家。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元帅,深知冷静才是解决困局的法宝:“凌双,那圣者可有发现你?”
“不知道,但我服用了衣雪给我的隐秘气息的药,没有被发现的几率占七层。”鬼女的语气平静无波。
“好,”陆战点头,“一会儿打起来,你伺机而动,能杀一个是一个,若是,”他顿了下,“若是我们败了,全都死在了他们手里,你便逃离这里,陆家在外的那些族人需要你。”
“嗯,”鬼女点头,来到水柔面前,伸臂给了她一个拥抱,“娘您放心,若事情有变,女儿一定会好好活着,不过,”她松开水柔,看向风府的方向,“有倾月在,我们落败的可能性并不大!”
水柔笑了,提着的心一下就安了,她伸手温柔地抚摸着鬼女的眉眼,柔声道:“如此,娘就放心了,若是我们当真败了,你可以去你外祖家。”
“嗯,”鬼女微笑点头,快速地向后退去,身形在墙角的阴影处一闪,彻底消失不见。
就凭这一手,便能看出鬼女的隐匿手段之高,已经到了大部分天才无法想象的程度了,毕竟,现在可是大白天!
“!!”鬼女刚刚消失,刻意加重了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陆战抬眼看向拱门,就看到一名灰衣老者在前,三男一女在后,一行五人出现在拱门处。
灰衣老者缓步走入演武场,他抬着下巴,一脸高傲地扫了一眼陆战等人,讥讽一笑,伸手指点着陆家人和那一千名弩箭手,不屑道:“无知小儿,你以为就凭这些个杂鱼能奈何的了老夫?”
“那前辈是想让我等坐以待毙?”陆战毫不客气地刺了回去,反正低眉顺眼也不能化敌为友,“至少这样,也许我们还能拉几个垫背的。”
“哼!”灰衣老者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阴沉,“黄口小儿,只会逞口舌之力,好不可笑。”
他嘴角的笑容更为讥讽,冷声道:“还想拉垫背的,就凭你们?今日,老夫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圣者和你们这些凡人之间的差距!”
说话间,属于圣者的威压已经铺天盖地地朝着陆家的十二位帝阶压了过去。
“噗!”除了陆战、水柔和陆不平以外,其余的九位帝阶全部喷出一口鲜血瘫倒于地。
就算是陆战三人,也都是双腿颤抖,面色惨白,连头都抬不起来,额头上的冷汗噼里啪啦的不断砸在地上。
圣者之威,由此,可见一般!
“嗤!”灰衣老者不屑地嗤笑一声,下巴抬得更高了,“这下,你们可明白了?蝼蚁终究是蝼蚁,再多也一样!”他对身后的四人挥挥手,“动手,一……”
“钱家的手,伸得太长了!”一个温和的女声突兀地响在了灰衣老者的身后,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什么人!”灰衣老者猛然回头,面露惊色,他难以想象,在这闻国之内,是什么人竟然能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后。
随着灰衣老者的转头,压在陆战等人身上的威压也消失不见,他们纷纷抬起头,循声看去,目光灼灼,他们知道,这应该是月倾寒的人到了。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一位眉眼温和的美丽女子缓步而来,她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裙,行动间竟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正是月玉兰。
灰衣老者双眼微眯,他能感觉到,眼前之人和他一样是圣者,可闻国这种小地方怎么可能有圣者?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问题在心中闪过,他对着月玉兰抱了抱拳,说道:“不知阁下是谁?”无论如何,他要先知道她的身份才行。
月玉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地问道:“玉剑阁、魔战谷和五派三家早就有过规定,内界之人不得干预外界势力,难不成,你钱家不知道?”
灰衣老者的面色瞬变,内界的这个规矩他们钱家当然知道,就连玉剑阁这等势力也只是在外界做些生意,收集一切情报和人才而已,重不曾试图控制一个国家。
可他们钱家太弱了,只有一个宗师坐镇的家族在内界生存实在太难,所以他们才想着到外界来弄些资源。
本以为外界那么大,不会有事的,可现在……他一点能留下月玉兰的把握都没有,那么,若是她将此事告知内界之人,他们钱家可就完了!
灰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为今之计,只能找机会将陆家的核心全杀了,然后他就说是和陆家有仇,反正死无对证,没人能把他们钱家如何!
想到这,他豁然转身,用尽全力地挥出了一掌。
一个巨大的,足以覆盖方圆十五丈之地的火焰掌瞬间形成,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气势,朝陆家的十二位帝阶打来。
掌未至,陆战等人就已经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了,那种压迫感,仿佛天地倾塌,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了何为圣者,当真是让他们没有一点儿还手之力。
陆战咬牙,他这一生,可谓是:“马踏沙场千万里,刀斩敌将无匹敌!”
可在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生死皆在别人一念之间的无力感,那种感觉,让他几欲发狂。
火焰巨掌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