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听到老师的话愣了一愣,随即笑道,“呵呵,师妹原来还是个祝英台啊!”张听了羞涩的脸红了起来。
旁边的黑衣少爷之前一直是莫不关心的样子,此时听到张是女子,方才转眼瞧了张一眼。
还初先生笑道,“好好,好孩子。”
他指着白衣男子。“这是你三师兄李东阳。”
张马上笑着对他俩,“李师兄好!”
“小师妹好!”李东阳温和的笑道,张感觉这位师兄对人笑起来,跟暖阳照拂似得,让人舒服极了。
还初先生又转身指着黑衣少年说道,“这是你四师兄元默,今年刚满十三岁,与你年龄最近。”
“元师兄好!”
元默微微点了下头,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恩!”。张心想,此人看来性子清冷,怕是不好相处的。
还初先生又了解些张过往的学习经历,相谈甚欢。还初先生直接提出让张在书院居住。金诚虽有不舍,但此等绝佳机会岂能让外甥女错过,便答应了。
为了在书院出入方便,还初先生嘱咐让张在书院时仍为男装打扮,并告诫身旁李东阳和元默二人,不得将张女儿身的身份告诉书院其他人。还初先生最后定于二日后举办正式的拜师仪式。
当日傍晚,张先随金诚下山回遵化县城家中。见到鲁巧娘,将张拜师一事诉说,鲁巧娘也惊喜非常,连夸张好福气!晚上做了好几道张爱吃的菜肴。饭后鲁巧娘来到张房中,帮助张收拾行李,并连夜为张改出几件合身的男装。鲁巧娘对张多番嘱咐,娘俩聊到深夜才睡去。
二日后清晨,金诚便领着男装打扮的张上了雾灵山,到了玄微书院,在书院正厅见到还初先生。今日,还初先生穿着与那日的随意不同,只见他头戴浩然巾,身穿白色深衣,领袖衣襟处有色缘边,腰上系着大带,脚踏素履,脸色庄重,不似那日的馋嘴老儒的形象,端正地坐在上位。
他身边陪侍着四人,其中二人是前日见过的李东阳,元默,另一人是曾在书院门口拦截过他的那个黑衣男子,剩下一人张未曾见过,此人五旬上下,头戴黑漆纱方巾,身穿交领青色长袍,一脸正派,双眼笃定,蓄有长须,颇具威严。下面还有一些着深蓝色衣裳的弟子分站在两侧。
张先与还初先生正式行了拜师大礼。礼成后,还初先生哈哈一笑,朗声说道:“从今日开始你就是玄微书院第四代弟子,排行为五,我命中该有弟子五位,今日收你为徒,也算圆满,以后不会再收徒了。”
“现在为师告知你书院的来历,玄微书院是祖师玄微师祖创立,一脉相承,迄今已一百五十多年。玄微祖师乃是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人,他揉合了儒家的中庸思想,道家的无为思想和释家的出世思想,自成一派学说。祖师办学的宗旨是传播世间大道真理,教人正心修身,养性育德,门人学成本领后能够学以致用,惠泽苍生。我乃第三代传人。你是我的收山弟子,当守我书院之大道,不可作奸犯恶,不可妄意杀生,不可背信弃义。我门弟子从不强求、不苛求,学成本领后,可入世为官、经商,也可出世讲学、著说、更可隐世云游。无论选择何种人生道路,需谨记要学以致用,惠泽苍生这八个字。”
张再此跪地,口中尊称:“弟子谨遵师傅教诲。”
旁边的李东阳说道,“师傅,可赐五师弟一个学名。”
“排行第五,就叫张小五吧。”
张心中一乐,师傅老人家起名真随意,口中忙说:“徒儿小五谢谢师傅赐名!”
“恩,你几个师兄入我门时,我都赠一物为信物。今日你也不例外,”还初先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珠串。
在场人见到都大吃一惊,看张的眼神都异样起来,旁边的青袍长者脱口而出,
“玄晶珠串!?师傅?您要把这个给小师弟这可是祖师传下来的...”
张看着大家惊讶的表情,好奇的看着这串珠串。
还初先生呵呵一笑,“呵呵,一个珠串子而已,小五,这就是为师送你的礼物玄晶珠串,乃是玄微祖师传下来的物件,是千年的玄晶石制成,共9个珠子,由蛟龙筋串起,带在身上有增长智慧和逢凶化吉的奇效。你收好吧!”说着递给了张。
张听到此物如此珍贵,赶紧双过顶手接过,口中尊称,“徒儿谢谢师傅赠宝物,徒儿一定好好爱惜此物。”
“好,小五,现在为师给你引荐几位师兄。”还初先生指向那青袍长者,“这是你大师兄卢胆镜,他入门已三十余年,是现任的书院院主,书院大小事务均由他主持,我早已不再收徒,书院的学生大多拜在你大师兄或他弟子门下。”
“参见卢师兄!”。张恭敬的向卢胆镜行了半礼。
“嗯!”卢胆镜低声回应了一声。
“这是你二师兄白昂,三年前,他已经入世为官,近日是特地赶回与为师祝寿。”
“参见白师兄!”
“小师弟不必多礼。”白昂脸色微红摆了摆手,显然是因为之前书院门口为难过张而略显尴尬。
张心想,这二师兄倒是一个实诚的人。
“李东阳和元默,你前几日已见过。你这几位师兄均是学识渊博之人,他们各有所长,今后你可多向他们请教。元默,你与小五年龄最为相近,他的居处就安排在你的默然居,日后生活学习你要多照拂他。”
元默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随即不情愿的嘀咕道,“...师傅,我的默然居已经非常拥挤,无地方可住人了。”
“嗯?!前几日,你不是还说着你的空房间太多,张罗着让东阳也搬过去吗?这就无房可住了?”还初疑道。“恩...,反正没地方住了。”元默低声喃喃道。张颇觉尴尬,这位元师兄似乎不太喜欢她。
“老师,四师弟的默然居的确小了些,我的丽泽轩比他那里宽敞,就让师弟住进来吧。”李东阳笑着接过话头。
“师兄?!”元默猛抬起头,惊疑的看着李东阳。
张闻言,扭头看着李东阳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心中顿时觉得暖暖的。竟脱口而出,
“老师,弟子愿意去丽泽轩。”
“嗯,那好吧,就这么定了。小五,你以后逢阴历单日去我的住处,由我亲自教诲,其它时刻也与其他弟子一样去前院上课。这几日,你先熟悉这里的情况,七日后,你便正式来我院中学习吧。”
“是,老师。”张毕恭毕敬的答应着。还初先生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金诚见拜师结束后,因县衙还有公务,也匆匆离开书院下山了,临走时自是对外甥女千叮万嘱。
李东阳帮助张入住丽泽轩后,又亲自为张补充些生活必用物。打点好一切后,又为张送来几套崭新的男装。
傍晚时刻,李东阳又领着个小厮模样的人进来张房中。
“师弟,此人是几个月前,京城的家中为了照顾我在书院的生活,特地派来的书童,我那里不缺人伺候,你年纪尚小,就转赠与你吧。”
张看那小书童,与自己年龄相当,长的唇红齿白,甚是机灵,想到自己是女孩家,平时与这男书童相伴终是不便,忙推脱,
“东阳师兄,不好不好!怎好占用你的书童。再说...也不方便...”
李东阳哈哈一笑,“师弟不用推脱,方便的很啊!”说着朝小书童使了个眼色,那小书童摘掉头上的网套,只见一头黑发洒下,原来的小书童顿时变为一个女娃娃。
“这...”张惊疑不定的看着李东阳。
“她叫小通,因为书院女子身份不便,我便让他先做男装打扮,正想近日把她送回京城,正好你来了,让她陪伴与你。我已跟小通说了你女子身份,她也是很愿意跟随你的。”
“张少爷,你就让小通伺候你吧。”小通扑通一声跪下了。
“好好,小通是吧,你快起来。”张赶忙把小通扶起。留了下了她。
来了书院头几日,李东阳领着张在书院各处游览一番,几日下来,书院上下都知道还初先生新收了一名少年为徒。
那书童小通,为人机灵,口齿伶俐。只比张大二岁,受了李东阳的嘱托,照顾张分外用心,每天少年前、少爷后的围着张转,她给张讲了许多书院的事情。原来还初先生近些年除了张外没有再收弟子,也早就不管书院俗务,入院弟子都是拜在书院现在的掌院卢胆镜门下,书院大小事情也是卢胆镜主持,卢的几个年龄稍长的弟子都能够帮助老师讲学、主持事务。白昂今年已过三十岁,是先学武,后从还初先生学的文,几年前就入世当了官,每年只是老师寿辰或重大事情才回书院。李东阳今年刚满二十,乃京师人士,家里世代为官,八岁就有神童著称,后拜在还初先生门下,已十年之久,平日里也在书院任教讲课。元默今年十三岁,来历并不清楚,只是听说也是富贵人家子弟,天资聪慧,文武双全,很得还初先生喜欢,可是性格孤傲,不好相处,与书院其他弟子并不亲近,与李东阳关系最好。
七日后,张基本熟悉了书院的情况,按照之前先生的安排,她便开始每日去还初先生居住的心鉴斋聆听老师教诲。
还初先生授课不同与常人,极为随心所欲,从不跟张在房屋内苦读书本。有时清晨带张去山中清潭垂钓,有时带张去后山的林区游玩,一两天二人才才回书院;有时带着张去书院南侧的菜园子,翻土播种,除草浇水。边干活边随口教张背诵大篇的文章,这些文章中有生动的故事传奇,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古往今来,诸子百家,面面俱到。也会叫张背诵一些文言古文,张听不明白,先生便给她详细讲解其中的含义,大多是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张觉得老师把晦涩难懂的文言古文讲的通熟易懂,而且很容易就背了下来。
张进了书院后仍然坚持练习书法,先生本就是这世上首屈一指的书法大家,见徒儿喜欢,更是倾心指导。这日,先生看了她写的字后,问道:“小五,我看你种菜时,左臂比右臂有力气,左手比右手更灵活,为什么写字用右手?”
张答道:“师傅,徒儿儿时跟大伯父学习书法,开始是用左手写字的,大伯父发现后批评了徒儿,说上天给予人左右手,是各有分工,习字就要右手,字迹方能端正工整,所以徒儿才改的右手。“
“胡话!!哼!你不必理会此等迂腐之言,既然你天生左手灵活有力,就应该发挥其所长,从今日起你便专攻左手写字。”先生沉吟片刻,接着说道,“你用左手写字之事只有你我知道即可,平日里在前院学习还是用右手吧。”
“是!”
张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让她在人前还用右手,但是她还是愉快的答应了。因为她早就想用左手写字了,用右手写字总是觉得别扭。
至此张学习书法的兴趣越来越浓,除了完成书法布置的功课,还特别喜欢临摹各书法大家的作品,尤其是先生的作品,常常是师徒二人在房间里各自的书案写字,张偷偷把自己临摹师傅的作品偷偷放在师傅刚写过的宣纸堆中,师傅发现了,也不生气,只是哈哈一笑。
师傅不教课时,张就去前院大书房,与其他弟子一起,上书院老师的各种课学。玄微书院的课种繁多。而老师个个学识渊博,有的老师身兼好几门课业且都是各课业的顶尖人才。
张本就好吃零食,她老师还初先生更是个中馋鬼,闲暇时,张就琢磨着各种美食做来吃,经常去书院大厨房请教厨师厨艺,每月休课下山探望舅舅、舅母时,也经常向舅母请教厨艺。日子长了,竟然烧的一手好菜。还初先生对张的手艺甚是满意。
学院的师傅和学生们开始还对这位老院主收的小徒弟有几分忌惮和疏远,时间长了发现张并没有在课业上多么的突出优秀,甚至有的课业还差的出奇,如诗词课从来没有合格过,整体的天资与平常人无异。再加上张为人热情大方,经常做了美食送与相熟的老师和弟子来品尝,大家也就放下了对他的疏远之心,对他甚是亲善。
此外,他的几个师兄中,大师兄卢胆镜平日为人甚为严肃,张每次见面都毕恭毕敬,一点玩笑不敢开。
二师兄白昂在师傅寿辰后不久,就离开书院,回任地继续做官,官运也算顺利,只在逢年过节或老爷寿辰时回来,白昂为人敦厚,不善言辞,对张却很是友善,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些任地的特产美食,相熟之后,张经常故意调侃他。闹的白昂总是被气的憋红了脸却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嘴里不停的说,以后再不给小五带吃食回来,可是下一次他仍然会给张带一大堆吃食。
三师兄李东阳是与她相处最好的了,二人都住在丽泽轩里,平日里对他照顾最多,而且李东阳还兼着学院的几门课业老师,张最喜欢上的就是李东阳的诗词课,可惜张天生韵律感极差,对诗词韵律糊涂的厉害,李东阳也没有办法,只得鼓励她多背诗词。
张也是敬李东阳如亲兄,李爱好喝茶,一手烹茶技术练的炉火纯青,张闲时也跟着师兄学习烹茶,日子久了,烹茶技术突飞猛进,再自制几种可口小茶点,连还初先生也频频称赞,吸引了很多弟子在晚间休憩时刻都到丽泽轩来喝茶聊天。
四师兄元默开始并不怎么搭理张,见面总是黑着脸冷冷的,慢慢地看到张跟书院上下相处的都很好,上至老师还初先生、下到书院书童、厨子、杂役都与她格外亲近,连原来最亲的师兄李东阳都分外喜欢她,丽泽轩晚上总是热热闹闹的。于是,慢慢地也经常往师兄的丽泽轩跑,听张、李东阳等人喝茶聊天。只是每次与张总有些别扭。当初张刚到书院时,元默不愿与她同住一院,张就知道元默并不喜欢自己,本来也不愿多接触,不想元默总是借来找李师兄之机,过来喝她烹制的茶,吃她制作的小吃,嘴上却总是各种挑刺,她也不再留情,与元默各种斗嘴,一来二往,二人每天见面都要斗上一斗,李东阳刚开始还调和,时间长了,见二人并未真生气,反而觉得有趣,也抱着看戏心理,不加干预,有时还加把火。
多年后的张总是不断回忆那段年少时光,那是自己最单纯快乐的时候。她没有想到的是去玄微书院拜师读书这件事情竟改变了她的一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