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地动仪最近的测试效果非常不错,现在只差没有正式应用的经历了。所以张最近都闲的很。
有时与杨、马两位监侯在官署内喝茶聊天,有时大白天干脆就躲在官舍睡大觉,郑监正对张睁只眼闭只眼,偶尔看到了,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张也不当回事,这中间她一次李府再没回过。
这日,张正在闲着无聊,在官舍内饮茶,李东阳贴身小厮李三找到了张,张忙问道,“李三,你怎么过来了?”
李三陪着笑,“小的见过小五爷,大人说前段时间您衙门里的差事太辛苦,今晚要犒劳小五爷,要在云鼎天请您吃饭呢?”
张一听乐了,“真的?!”
李三忙说,“真的呀,大人让小的来通知您,今晚酉时到云鼎天的闲云雅间相聚,大人特意叮嘱了,您可不能再迟到了,云鼎天那地方去的晚了,好吃喝都不剩了啊!”
张拍着胸脯说道,“不会晚,我一定准时到。”
李三说道,“那小的先告辞了。”
张点了点头。李三转身离去了。张心中却乐开了花,这云鼎天酒楼可是京城乃至整个北方最有名的酒楼,那里不但食物制作精致美味,秘酿的“七步仙”更是独步天下,她在雾灵山从元默那里有幸喝到过云鼎天酿造的五十年的“七步仙”,味道至今难忘。
不过那里的饭菜却是极贵的,一顿饭的花费保守估计也得花掉李东阳一个月的俸禄。所以出入云鼎天饭庄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豪绅巨富。李东阳今日如此大方,张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未曾多想,只是想着晚上得重重的宰师兄一顿饭。
申时刚过,张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在街上逛逛转转,酉时一到,她的腿准时迈进了云鼎天酒楼的大门。在店小二的引领下,她来到闲云雅间门口,小二自行退下。
张兴奋的推开了门,这闲云雅间非常宽敞,中间放有一个圆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味的菜肴,还有一小坛酒,酒塞已经打开,七步香的酒香弥漫满屋,混着菜香让人不禁食指大动。此时屋内的圆桌旁正端坐一人。
“师兄,我今日准时吧?你得多让我喝.....”在看清屋内之人后,张的后半句话活生生地噎在喉咙里。
端坐桌旁的眉目俊秀的白衣男子,并不是李东阳,而是当朝太子朱佑樘。
朱佑樘似乎丝毫不意外张进来,正饶有兴致的望着张,
“怎么是你?我走错房间了?”张退了一步,看房门上的字没错啊。
朱佑樘睫毛轻轻翘了一下,启唇笑道,“小五爷,你没有走错。东阳与你约的就是这间。”
张疑惑更盛,“那我师兄呢?怎么是你?”
朱佑樘的眼眸闪了闪,“东阳今日有事不来了,今晚就由我请小五爷吃饭吧。”
张犹豫起来,“那个...不用了,师兄没来,我也不吃了吧,先行告辞了。”说着刚转身要走。
背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原来自诩有情有义的小五爷,也是以身份看人的。”
张回过身来,皱起眉头,“谁说的?!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朱佑樘盯住张的眼睛,“那为什么小五在知道在下真实身份后,连一顿饭都不能一起吃呢?”
张心下一横,来都来了,美食当前,也不能空着肚子回去,顺势拉了把椅子,坐在离朱佑樘最远的位置,“吃呗,谁说不能吃啊。”
说着拿起筷子,正打算大吃一顿,一打眼竟看到菜肴中醒目的一道菜烤鸭。张愣了一愣,目光看向朱佑樘。
朱佑樘像是明白她想什么似得,“在雾灵山的山洞里,我答应你要请你吃京城的烤鸭.....快吃吧。”说着亲手夹了一块鸭腿肉放到张的碗碟中。
张感觉自己的心最软的地方像被轻轻地挠了一下,有些不适却很舒服,原来他都记得。张未敢搭茬,只是埋头吃下鸭肉,味道很香,可是吃到张嘴里竟有些许苦涩的味道,
“我回京后,经常想起在书院跟你一起经历的事情,修木头牛,抓采花贼,喝茶品人生,深夜煮面吃,逃避黑衣人的追杀,还有在山洞避难......在山洞时,我清楚的记得你说的话我们是朋友。”朱佑樘的清澈的眼眸闪烁着。
张停了手中筷子,垂下眉头,低声回应,“当时的确是朋友,因为那时还不知你是当朝太子...若不是那日在钦天监无意间被我撞破,想必现在的我仍被你蒙在鼓里吧?”,
朱佑樘眼眸中流露出几多无奈,轻轻叹出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太子又如何?不过是另一个称谓而已,在太子与纪如墨这两个身份中,若能只选其一,我宁愿继续做纪如墨。”朱佑樘的眼眸微微蒙上一层淡淡的墨色。
张惊讶地看着朱佑樘,“怎么会?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你竟愿意宁可不当身份显贵的太子,也要做无权无势的纪如墨?”
朱佑樘眼神笃定地说,“不错。”
“为什么?”
朱佑樘嘴角微微上扬,颇有些调侃意味的说道,“因为纪如墨,最起码还就能继续与你做朋友呀!”
啪的一声,张手边的酒杯碰倒了,酒一下子洒了出来,张赶紧站起身来,扶起酒杯,用手掸掉溅在身上的酒。
朱佑樘看着张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知为何心情突然愉悦起来,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张。
张想都没想接过手帕,擦干身上的酒水,又随手还给朱佑樘,“谢谢你啊,如墨,你看这多贵的酒啊,一口没喝,唉!全洒了身上了,你说...”张顿住了话语,她刚才叫朱佑樘什么来着?
张抬起头看向朱佑樘,他那黑亮的眼眸涌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此刻正温柔的注视着她。
张抿了抿嘴,有些尴尬的坐了下来。
“好久没有听到你叫我如墨了,小五。”朱佑樘话语轻轻在耳边响起,一声小五唤出,张感觉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山洞那夜的情景。
“可是我们现在还可以做朋友吗?”张的眼神充满了迷惘。
“当然可以,小五,无论我们的身份如何变换,你在我心中,始终是那个玄微书院单纯善良又有正义感的张小五。你明白吗?”朱佑樘语气坚定的说道。
张感觉心里暖暖地,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嗯。”
朱佑樘眸光一闪,“那我在你心中呢?”
张想了想,人家朱佑樘贵了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嫌弃自己,愿真心做自己朋友,自己又顾虑那多做什么?便暂时一股脑地把师傅和元默的叮嘱抛到脑后,郑重的说道,
“如墨也好,太子也好,我都不管了,我现在只记得,你是曾经与我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好朋友纪如墨就行了。”
“好朋友?!”
“对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跟东阳师兄、元默他们一样,在我心中也是很重要的。况且你还是我的债主,我还欠着你的画钱呢。”张真诚的眨了眨眼睛。
朱佑樘的眼眸极快地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随即恢复平常。笑道,“好,那么,作为你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们可以继续吃烤鸭,喝酒吗?”
张笑着说,“当然了,我都快饿死了,你不知道,自从在遵化被那个坏蛋万超饿过之后,我最怕挨饿了。今天知道师兄要请我在云鼎天吃饭,中午特意没吃饱,就为了晚上多吃些。刚才进来被如墨你吓了一跳,都忘了肚子饿的事了?对了,纪如墨是你的假名吧?我以后是不是也要跟师兄一起叫你太子殿下啊?”
朱佑樘说道,“我的名字叫朱佑樘,这个名字是我五岁那年父皇御赐的名字,在那之前我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母亲给我起的乳名叫墨儿,我母亲姓纪,所以纪如墨这个名字也并非完全是假名。在无外人时,你唤我佑樘,或唤我如墨都无妨。”
张心中好奇,这皇家子弟都这么晚才起名字的,她也未及多想,傻傻的笑道,“哦,我明白,我也好几个名字的,张小五,张,我还是唤你如墨吧,叫习惯了。”
朱佑樘的眼睛亮晶晶地,笑了起来,“呵!好。”
张傻傻的也跟着笑了,二人边吃边聊。张本就饿了,如今困扰多日的心事一扫而空,食欲更是大盛,一口酒,一口菜,放开肚皮吃着,朱佑樘倒是没有吃多少菜,只是少量的陪着张喝了一点酒,在旁边不时地给张布菜,看着张吃的很香的样子,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笑意。
窗外的夕阳投射进一缕金色的光芒,照映在二位俊美少年笑逐颜开的脸上,一位笑的温文优雅,一位笑的开朗明媚,定格成一幅令人难忘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