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二年夏日,京城格外凉爽,虽然已过正午,太阳散发出暖暖的光,打在行人身上舒服极了。
城北长安胡同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门前,一个穿蓝色粗布衣服的老者正在宅门前清扫。一位少女领着一个八九岁的男童从街外走了过来,这个少女身穿杏黄色窄袖襦裙,面容俏丽,身段窈窕,举止间透着一股灵动,那少年身材纤细而挺拔,一双大眼睛不时看着牵着他手的少女。
那清扫的男子见二人回来,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低头哈着腰,口中说道,
“大小姐、小少爷回来了。”
“周叔,你又忘了,我告诉过你,爹娘不在,你就叫我小,叫他延龄就行。”少女温和的说道。
“嘿嘿,大小姐宽厚,小人可不敢造次。”那个叫周叔的男子憨憨的笑着。
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领着少年进了宅子。这少女就是张,旁边的那个男童是她的小弟弟张延龄,这个周叔是张家入住京城后新雇的下人。
张回家后,金氏不惜银钱,为张连着做了好几身材质上等的衣裳,今日张便是按照母亲的吩咐去裁缝店去取做好的衣裳。小弟延龄吵着要跟着,便带了他一起上街,此时方才回来。
张带着小弟进了正厅,父亲张峦、母亲金氏穿戴整齐,正在厅内饮茶闲聊,二弟鹤龄在旁边陪着,也是一身全新的绸布长衫。
张把采买的东西交给了迎出来的小通后,给父母问了安。
张峦性情古板,不苟言笑,看着女儿点了点头。金氏笑着说道,
“儿,就等你和延儿回来了,你大伯父刚才差人送信,今夜要请咱们全家过府赴宴。你之前不是嚷嚷着要去看你伯父吗?赶紧去换身艳丽的衣裳,好好梳妆一番,不要失了礼节。延儿也去换身衣裳。”
张和延龄答应后,纷纷返回自己的房间。张回房后,换了一身淡粉色衫裙,化了个淡雅的素妆。便匆匆赶去前厅与父母会合,众人坐上马车奔向伯父张岐的府邸。
马车行驶不多时,便到了张岐的府邸。门房通报后,全家人被引入府中,这些年,张岐的官途颇为顺畅,官职已经做到了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府邸修缮的颇为阔气,家中的下人个个低眉顺眼,表情恭顺。
张跟着父母到了正厅,只见几个衣着华丽的人已经从正厅迎了出来,张一眼就认出走在最前面的伯父张岐。与伯父分别数年,张岐苍老了许多,双鬓斑白,皱纹也爬满了脸庞。张岐高声说道,
“峦弟、弟妹,你们来了!”
张峦、金氏赶紧上前行礼,张峦口中唤道,
“张峦携全家拜见堂兄、堂嫂,”张、鹤龄、延龄也随着父母行礼。
张岐赶忙扶起张峦,向着张他们招手道,“自家亲戚,哪有那么多虚礼,快起来!”
张等起身,望着张歧,眼圈有些微红,脆生生的喊道,“大伯父!”
张岐定睛瞧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俊秀少女,试探地问道,“是儿吗?”
“嗯,是儿,大伯父,这些年儿很记挂您!”
张岐在宗族里最疼这个侄女,多年未见,此时颇为感概,“儿竟这么大了,好好!”
张岐后面的中年妇人是她的正妻王氏,此时也上前握住张的手说道,
“真是儿,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大伯父最挂念就是你了,总是念叨你啊!”
王氏身边一位穿桃红色衫裙的娇俏少女也将身上前,抱住张,
“儿妹妹,我是你贞姐姐。”张一看正是自己的堂姐,张岐的次女张贞,张贞只比自己大半岁,儿时去张岐家玩,二人经常在一起玩耍,甚是要好。
张反手握住王夫人和张贞的手,“伯母、贞姐姐。”心情激动起来。
张峦在旁边赶紧上前宽慰劝解一番。张岐把张峦等人让进了会客厅。宾主落座后,众人又是一番感概。
张和张贞坐到一起,姐妹俩多年不见,在一旁显得非常亲热。张岐看着心中欣慰不已,说道,“自从我的长子非儿中了进士,去外地任官之后,家中就只剩贞儿一个孩子,如今儿来了,贞儿在闺中也有伴了。今后儿要经常来伯父家啊。”
旁边的张峦也附和道,“儿这丫头一直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贞儿则不同,读书多,见识广,让儿多跟贞儿学习,我求之不得啊!”
旁边的王夫人笑道,“呵呵,怕是这姐俩亲密的时刻也不多啦!”
旁边金氏猛地反应过来,满脸笑容的问道,“哦!难道贞儿她”
王夫人会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弟妹猜的那样,贞儿已经订了婚,年底就要出嫁了!”
张贞闻此,满脸羞涩,双颊粉红。张吃了一惊,没想到贞堂姐已经婚配了。金氏问道,“不知贞儿许的哪家的如意郎君?”
王夫人颇为得意的说道,“是国子监祭酒郭大人的三公子,去年刚中了二甲进士,如今在户部当从七品的员外郎。”
金氏赶紧恭喜道,“真是青年才俊啊!配上我们贞儿的品貌又是一段佳话呢!”
王夫人更加得意,“呵呵,贞儿的婚事,老爷跟我都是非常满意,郭大人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郭大人本人又是国子监的管事大人,在朝中也是很有地位的。对了,叔老爷这次在国子监学生的差事,也是老爷向郭大人举荐的。”
张峦和金氏赶紧再次对张岐和王夫人千恩万谢,张岐摆了摆手,说道,“朝廷重视人才,国子监的俸禄还是不错的,以后咱们与郭大人是姻亲了,都是自家人,你在国子监有什么难事,也好帮衬些。”张峦连连称是。
众人又闲聊一会,张岐看着颇为乖巧的张,捻须一笑,“儿年幼时聪慧异常,我还记得她的书法天赋甚高,后来我进京做官后,你父亲来信说,把你寄养在你舅父家了,儿,这些年在你舅父家还坚持研习书法吗?哪日写个对子让伯父看看啊!”
张心想,看来书法一事要隐瞒伯父了,脸上颇含歉疚,“伯父,儿愚笨,这些年生疏练习,字写的也是马马虎虎,不敢让伯父看见。”
张岐的脸色露出些许失望之色,“哦,这样啊,可惜了儿的天赋啊!”
张峦在旁边开口道,“也无什么可惜的,女人嘛,识几个字就够用了,多学学女德、女诫之类的大道理,以后相夫教子才有用。”金氏在旁边附和着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