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挡谁的道?”
六条嬷嬷轻笑一声:“这我可不知,可你挡了谁你自己清楚,不是吗?”
六条嬷嬷望着若冲冷笑,若冲顿时心生慌乱,她这落网之鱼的身份怎能忘记?
眼前这位六条嬷嬷,曾经只是面容丑陋,可二十几年过去,她满头白发,皮肤嘴唇也是极为苍白枯槁。第一次见到她时若冲委实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以为是妖怪。后来听伺候若冲沐浴的小宫女说,在甄贵妃去后四年中,六条嬷嬷因为思念故主一直患病在身,后来渐渐变成了这个模样。
若冲心虚,只想扯开话题,她靠近六条嬷嬷问:“嬷嬷,你养狗,就是为了试毒?”六条嬷嬷不回答,若冲便当她是默认了。
若冲再问:“嬷嬷,你这小狗养了多久了?”六条嬷嬷不理会她。
若冲又问:“嬷嬷,你服侍过甄贵妃?她是什么样子的?我长得真得很想她吗?”
“你可不配像她。”
若冲乜她一眼,摸着小狗的头,那狗露出凶恶的眼神咧起嘴,她迅速抽回了手,问:“嬷嬷,为什么不用银针试毒?银针更方便的。”
六条嬷嬷双目放空,说道:“人呐……没了命才知什么才是有毒的。”
若冲听到这话,后脊梁一阵发麻恐慌,突然问了句:“甄贵妃是被人毒死的吗?”
六条嬷嬷那枯槁的脸上,突然抽动,怒道:“乱讲!”随后她抱着狗离开了。
若冲留在原地,回忆,她听到过,祺王与仁清太子原先关系也是极好的,二人相斗是因为十年前祺王听到传言,说是甄贵妃生他那之前,吃了皇后娘娘送来的糕点便早产,大约十个时辰后,祺王落地,贵妃难产而亡。那时候祺王在她腹中刚满八个月,当时贵妃在宫里的位置可以威胁到皇后,而贵妃腹中的孩子更可以威胁到并不是特别受宠的太子,这样推断,皇后害贵妃也不无道理。
若冲走到六条嬷嬷的房中,见她在喂猫喂狗,若冲蹲在她身旁,静静望着小猫吃鱼小狗吃肉,那小猫小狗看若冲靠近它们,皆露出凶狠的眼神瞪着她,若冲往后一退,六条嬷嬷斜眼睨着她,冷冰冰地问:“你来做什么?”
若冲直言不讳:“我想知道关于贵妃娘娘的事。”
六条嬷嬷不理会她。
“你这样对我,不怕我告诉陛下,处罚你吗?”若冲要挟。
六条嬷嬷摇头,“你以为我怕死?”
若冲作鸬鹚笑,问:“贵妃不是皇后害死,对吧?”
六条嬷嬷反问:“你要问这个做什么?”
“太子和祺王争斗的原因便是贵妃是不是皇后害死的,要是皇后无辜,那祺王不应该处处针对自己的养母和自己的异母哥哥,不是吗?皇后我不清楚,可太子是我义父,他可是个大好人,祺王我也是认得的,他是个不错的人,让他们兄弟齐心,不再争斗,难道不好吗?”
六条嬷嬷听了若冲的话,轻蔑地笑了。
“不关你的事,就别管,也别问,你知道宫里死得最多的是哪种人吗?”
“哪种?”若冲问。
“什么都想知道的人。”说完六条嬷嬷起身去干活,若冲也不再问她。可越是不问越是好奇。
裕王府。
黑衣蒙面的李麟再次来到裕王书房,伏地报告:“王爷,司礼监传消息来说若冲道长就是鱼难成遗孤,也就是皇上一直等的人。陛下已经下令让樱花内卫接替墨樱内卫保护若冲道长安全。樱花内卫从今开始,所有行动暂缓,全权围绕若冲道长展开,陛下蛰伏多年的策划的事,内卫自当要全力以赴,王爷这次可不能有丝毫懈怠。”
裕王听到这个消息,犹如霹雳惊雷。就在刚才,他还沉浸在今日郊游的回忆中。他手指抽动着,瞪大双目,呼吸急促,他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她?”
黑衣蒙面的李麟冷厉地目光放在裕王的脸上。
裕王。
十年前,二十岁的裕王深夜奉旨入宫。
敬灵帝领着他,去了空蝉院,退去了黄保等太监侍卫,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看着满院的假樱花。
“修道是个骗局,墨色樱花也是个骗局,幼清和六条嬷嬷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制造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知道为什么要作这么多骗局吗?”敬灵帝问裕王,裕王清楚,可他不敢说,只好说不知。
敬灵帝苦笑着:“为了保命,为了保住皇位,最终只能皇帝不像皇帝,父亲不像父亲。”
裕王久久不回话,他不明白敬灵帝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这些,受宠若惊了。
“德清,你想做皇帝吗?”敬灵帝与他对视着,没有威严,他是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问他。
裕王当即便拒绝了他,他没有迟疑地说了两个字:“不想。”敬灵帝毫不吃惊,只是问:“为何不想?你大哥和你那十二岁的小弟,都已经开始争了。”
裕王不屑:“父皇,他们争的皇位,做皇帝要斩断爱恨,喜好,皇帝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命都是国家的,儿臣做不到,儿臣只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敬灵帝背过身去,遥望空中的圆月,落下泪来,这些儿子里,裕王是最像他的,也是最有能力继承大统的,可总因为自己对过去的那一丝不甘心,一直没有禁锢他,看着他逍遥自在,仿佛看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
敬灵帝语重心长地:“或许,你能做得比朕好,朕的儿子里,你最适合做皇帝。”
裕王摇头:“父皇,如今这个局面,儿臣无能为力,大哥和七弟或许更合适些,他们两人都是心有大智慧,狠得下心的人,儿臣一向心慈手软,朝野皆知儿臣不过一介文弱书生而已,担不起江山重任。”
敬灵帝坐在那冰凉的石凳上,款款道来:“仁清他性子刚劲,外面都说他贤德,幼清虽然还小,可他做事的魄力,城府,心胸远见,谋略,甚至比你更甚一筹,只是不知道将来他会是什么样子。”
裕王问:“幼清这样的选择,不是父皇的意思吗?”
敬灵帝脸色骤变,一记凛冽的眼刀射向裕王:“德清,你是哪里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