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的一日,月色清朗,荣幼清早早忙完了公务,到芳泽殿休息逗狗解闷。
鱼莲刚刚从司礼监回来,看见荣幼清在,上前去行礼问安。
“鱼莲,你走了贵妃那谁照顾着?”
“贵妃娘娘去选了别的奴才,让奴才一门心思地在司礼监做事。”鱼莲回话说。文术将鱼莲送回芳泽殿也是担心自己和司礼监明面上沾染了关系,将来惹麻烦。
荣幼清抱着九蛋,问:“去司礼监也有几天了,差事做得还顺手吗?”
鱼莲颌首回话:“李公公很是照顾奴才,事无巨细,都细细教给奴才了。”
荣幼清一听李麟,脸上的笑容浅浅暗淡下去,长叹一口气。
鱼莲听了这声叹息,问:“皇上怎么叹气了?”
“这几天,那个安玳来过你们司礼监吗?”
鱼莲想了想,说到:“来过。”
荣幼清突然来了兴致,将九蛋放下在院子中自己嬉闹。而他喊上鱼莲早便殿去,坐着说话。
鱼莲一边给荣幼清解下披风服侍他入座,一边说道:“安玳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东西,说是孝敬李公公的,可是李公公一直低着头看送到司礼监的票拟,也没抬头看他一眼,一句话都不说。”
“然后呢?”
“安玳自己杵在那也尴尬,便回他原先住的屋子去了。”
“李麟后来可有去看过他?”
鱼莲想了想说:“这个倒是没听人说起过,奴才也不关心他们的事。”
荣幼清又问:“安玳送的礼,李麟收了吗?”
鱼莲摇摇头,说道:“李公公也不管不顾地,就放在司礼监了,倒是今天下午让柯公公还有吴公公拿走了,都是些吃食,放着也会坏了的。”
“就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荣幼清眯着眼盯着鱼莲。
鱼莲也不慌张,从容地说道:“只是些小吃,点心酱菜生鲜水果,其他的我也不打听。”
荣幼清乜了鱼莲一眼:“不打听,不关心,朕派你去司礼监干嘛去了?”
鱼莲一脸委屈,垂下头。
荣幼清见他那个模样,哭笑不得,嗔怪:“你看你!做事不机灵还不能说了?”
“奴才是个实心眼儿,有些事皇上不说,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做,皇上要奴才盯着李公公,奴才以后盯着他就是了。”
荣幼清笑笑:“罢了罢了,也不为难你了,以后在司礼监踏踏实实做事,朕不给你派别的差事了。”
鱼莲抬头来,不知如何和荣幼清说话,着噙着泪望着他。
“去把九蛋抱回来吧,它现在胖得迈个门槛都费劲,你要是有空了,盯着它少让它吃些,多走动走动,四条腿跑得还没两条腿快呢!”
鱼莲憨笑着说道:“这个奴才一定做得好。”话毕,便出门去抱九蛋了。随后荣幼清便起身来,让魏大宝陪着他去御花园散心。
翌晨,天朗气清,春风拂面。
鱼莲牵着九蛋去御花园散步,走到一处偏僻的之地,听见假山后头有人在说话。
“干爹,裕王已经吩咐鱼老板将账目做干净,牵扯不到司礼监的。”鱼莲听着这个声音倒是陌生得很。可是另外的一个声音他倒是很熟悉。
鱼莲只听到李麟的声音,低声说道:“熊中正已经在查工部了,我保不了你了。”
“干爹,我们不都是为了皇上吗?”
这时候,九蛋叫了一声,李麟和安玳顿时吓得脸色苍白,鱼莲走过来,抱起狗。
“小祖宗,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李麟让安玳从另一个出口出去,而他握着拳头从假山背后钻出来,看见鱼莲和九蛋,松开了拳头。
“鱼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鱼莲瞟一眼九蛋,说道:“皇上让我多溜溜狗,说是这个家伙吃得多,又懒得动,都胖成个球了。”
李麟蹲下身摸摸九蛋的小脑袋,笑说:“胖呼呼才好看。”
“胖了是好看,可是迈个门槛都费劲儿这就不好了,前几日身子不舒服,大夫说没毛病,就是胖的。”鱼莲扭头看着从假山另一端蹿出来的安玳,颇有意味地望着李麟。
李麟也不藏着掖着了,说道:“你头听见了吧?”
鱼莲点头。
李麟叹了口气,杀心自起四处张望着,想要处置了鱼莲。还不等他动手,鱼莲便开口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你要小心。”
“什么意思?”
“昨晚皇上就问了我,安玳回来之后可有和你说话什么话。”
李麟一怔,惊慌地问:“你如实和皇上说了吗?”
“我说你没理会安玳,我知道不该骗皇上的,可还是骗了。”鱼莲说道。
李麟又一次放下戒备,问:“你为何要帮我?”
“咱家不是帮你,是在帮自己。我是你举荐进入司礼监的,虽然皇上早就有这个意思了,可是他一直没把我送进司礼监,因为在我和魏大宝之间,他难选。并且,送魏大宝进司礼监,皇上回更放心一些,而我已经做了七年文贵妃身边的人,因为煦廷的事皇上一直提防着贵妃,我是二主之仆,两头不讨好的没人会把我当作心腹,你把我送进了司礼监,我还要谢谢你的知遇之恩。”
李麟看着鱼莲满脸感伤,也看得出这些年他虽然表面风光,可心里无依无靠,到底还是孤单寂寞没有着落的。
“鱼莲,这话就见外了。凤儿把你当作哥哥,你就是我的大舅哥,咱们可是一家人。”
“正因为是一家人,你我之间算得上是唇亡齿寒。昨天,我在皇上面前装傻充愣,是为了自保,也是给你留后路。”
“多谢。”
鱼莲粲然一笑:“和你说正事,皇上既然已经盯上了安玳,这个人别说是你的干儿子,就算他是你亲儿子,你也不能再护着他了,想办法把自己摘干净了。”
“皇上对司礼监还有其他的意思吗?比如换人?”
“这个我可不知道啊,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换人。我虽然到司礼监的时间不长,可是也看得出点意思,柯正淳握着市舶司,织造局要和西洋人做生意,你要看他的脸色,要哄着他给你开销路。而吴庆钻头觅缝地找你们的问题,这么说他就是皇上一直放在司礼监监督所有人的那个人,可这个虽然讨厌可是谁都不能动他,动他就是你们心里有鬼。”
李麟咋舌,惊讶地说:“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想夸我聪明机灵?不必了!这个宫里有蠢人吗?就算一个不小心混进来了,能活得够一年的吗?”鱼莲屈下身子,把九蛋的狗屎铲走,扔进花坛深处的木丛中。
李麟和鱼莲一道走着,送九蛋回芳泽殿,再去司礼监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