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博本以为抄没龚光杰的家产,除去做官前已经置办下的田产地产之外,抄出的现银子只有上万两,府上的珍奇古玩不过些样子货。
文远博揪起龚光杰的衣襟恶狠狠地:“你说,你这些年贪墨的钱弄到哪里去了?!”
龚光杰摇头,龚宗宁推开文远博:“所有财物皆在府上,钱庄票号的单据你们也拿在手上,怎么还要诬陷我们?”
“诬陷?笑话,用我们诬陷你的吗?你这些年过手了多少钱,你能不往回拿?”
龚光杰枯瘦的脸上,皮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老夫手上是过手很多钱,可是老夫没有中饱私囊。”
“胡说!”文远博面目狰狞,李麟一把拉住文远博道:“文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相信了外头的传言?”
“李公公,这不合道理。”
“咱家刚才在你身后,将龚光杰这几年的俸禄还有他自家的田产都看了一遍,确实能对上号。”
文远博撇了一眼龚光杰:“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冤枉了他?”
李麟阴阳怪气儿地:“别带上我,这么想的只有你!”
入夜,李麟将文远博查抄龚光杰家产的明细送入万寿宫。
魏大宝和现在的户部尚书钱子穆,户部侍郎林靓辉已经早早地准备好了人手在万寿宫摆开算盘,一群人同时核算,以免出错。算盘珠子打得震天响,荣幼清听着心烦,叫上李麟来到殿外。
李麟奴颜婢膝的说着:“皇上,今儿斩了龚宗宇,惩处了龚家,百姓们都为您叫好呢。”
荣幼清落寞沮丧地:“你不用奉承朕,这些话朕不爱听,朕叫你来,是问你龚光杰现在在哪儿?”
李麟沉默了一会,跪地叩首说:“奴才帮着龚家一家老小租了一方小院子,这寒冬腊月的,龚光杰身子也不好,现在让他们离开天都有几分不近人情。”
“还有人愿意租房子给他们一家?”
“回主子的话,是奴才租的,钱也是奴才帮着垫付的,请主子责罚。”李麟怯生生地说道。
荣幼清笑了:“你做得不错,朕怎么会责罚你呢?他对朕的恩情,朕此生都还不了了。”
“皇上可不能这么说,他是臣子,您是君王,他为您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荣幼清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屋檐边上的积雪感慨着:“他的事朕比谁都清楚,他自己不贪,可是他默许别人贪,不痴不聋不做家翁,这是他的处事之道,而他也是这么一步步做上来的。因为他做户部尚书,下头的人日子都好过些。”
李麟颌首:“皇上觉得他的做法对吗?”
“这样做和父皇纵容司礼监是一个道理,把钱管得太严,做人太精明,一丝不苟刚正不阿,是聚不拢人心的。世上的人,有利则聚,失利则散,这就是父皇和师父他们一直说翰林院和国子监是群废人是一个道理,那些做文章的读书人为何可以忠正耿直,他们眼中的天下苍生只是几个字,只是说说而已,等做了官,才会知道天下苍生不是几个字了,不是空谈的大道理,是你举手投足之间就关系到了他们的性命,不由得不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荣幼清只是感叹,他没有正面回答李麟的问题。
若是凡事皆可以用对错回答,他大可以将朝野中那些尸位素餐,贪墨的,全部辞去,换上会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的读书人来帮他治理天下。可是贪墨犹如蛀虫,大荣着几十年来,早已经因为贪墨外强中干,岌岌可危,经不起一丝丝动荡。
荣幼清也陷入两难,是继续与诸臣斗志,让国家慢慢地回复元气,还是用铁腕,一扫积弊。正思虑着,荣幼清吸了冷气,狂咳起来。
李麟着急地:“皇上!”
荣幼清摆摆手:“无妨,无妨……”
“皇上,外头冷,回殿里去。”
静下来,荣幼清便听的万寿宫的算盘珠子声,听着心烦意乱地,“去芳泽殿吧,朕想去看看九蛋。”
“九蛋?”李麟不知谁是的九蛋。
荣幼清哑然一笑,解释说:“皇后的狗。”
等至深夜,九蛋睡熟,荣幼清吩咐李麟退下,明早去城外接皇后回宫,而他在芳泽殿用了夜宵才回到万寿宫。
钱子穆算好的账目送到荣幼清眼前,荣幼清捧起账册,一目十行地看着。等看完账册已经是到了四更初,钱子穆,林良辉频频打着呵欠,魏大宝已经站着睡着了。
只有荣幼清还精神抖擞,他将账本往桌上一扔,惊醒了众人。
“这些账目,确实没问题?”荣幼清问。
钱子穆回话说:“这个是大理寺的文大人亲自审核过的,不会有错。”
荣幼清感叹了一声:“大忠似奸,大伪似真。”
钱子穆低头回话说:“龚光杰是微臣的恩师,对微臣有知遇之恩,这些年他做的事,微臣是看在眼中的,说句不该说的,府衙的份例根本不够大家办公的,恩师的钱全用来贴补的旁人的家用,还有各级府衙的用度去了……皇上今日将他革职,可以后怕是再不会有人把自己的钱了用在贴补旁人的薪俸上了。”
“话虽如此,可他的做法合情不合理,更不合法度,你就不要再给他叫冤了。他现在被革职一点儿不冤。”
“皇上,微臣不是为他喊冤,只想说我们难办事,没有钱,手下的人也难办事。”
“可朕没钱,朕也难。龚光杰的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往外说。朕知道你们都没他那个本事,朕也不需要你们靠着装聋作哑,拿朕的银子笼络人心,我知道钱子穆你是这条线上的,杀你们没用,朕不杀你,你留着你的钱,给朕卖命。以后都要清楚,你们不是龚光杰的官儿,是大荣的官!这个意思你要传下去,以前的事朕一笔勾销,今后朕不会再让你们拿朕的钱去做好人!”荣幼清愤怒地说道。
钱,林二人叩首遵命。
荣幼清又吩咐道:“所以今后每个月户部的账都要送到宫里来,交给朕亲自预览。”
二人应下,随后退出了万寿宫。
东宫门外。
裕王在风雪中冻僵了,林楠才得了旨意领着人来东宫门口给裕王换值。
林楠将自己的皮袍脱下裹住裕王,亲自将裕王送回裕王府,喝了一口热酒裕王才缓过神来,朝着林楠说了声:“多谢!”
“应该的,既然王爷醒过来了,那小的也就回去值岗了,您好生歇着。”说完林楠便起身离去,小豆子将林楠送到门口,问:“林大人,王爷明儿还要去东宫守门吗?”
林楠摇头:“皇上没说裕王不用去,只是让我们去轮换,倒也没说要值多久,王爷看着办就成。”
小豆子应下,送了几两散碎银子与林楠,犒劳手下内卫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