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
按着以往的惯例,宫门一开,便会有阁臣入宫来,可是今日却有所不同,宫门外站着仁清太子。阁臣一个个伫立在宫门外,静静地看着。
冬日的暖阳渐渐升起,金色的华光洒在众人身上。
司空玄在看了一眼日晷,喃喃念道:“怎么今日内阁都迟到了。”
吴庆抱着暖炉,望着阁臣的入宫议事的必经之路,道:“不会是出事了吧?”
“一个人出事,也不至于都迟到了。”司空玄说。
“要是宫门口呢?”吴庆问。
司空玄一怔。
他们二人身后的杨端立即吩咐身边扫地的太监:“让李麟过去看看。”小太监放下苕帚便跑着去李麟在宫里的住处,却没有找到李麟。
此时的李麟已经在万寿宫跪着,将宫门外的消息告诉的荣幼清。
荣幼清面色铁青:“昨天派你去干什么了?皇后把人放在宫门口喊冤,你们居然都不知道?!”
李麟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奴才失职,请主子降罪!”
荣幼清嘴角下沉,眼神冷厉:“脑袋留着吧,杀了你也无济于事,现在皇后呢?”
“和犹兮待在城外。”
荣幼清道:“把皇兄请入宫里来吧,待会儿路过宫门的百姓多了,指不定看什么笑话呢。”
“奴才遵旨。”李麟说完连忙爬起身退出万寿宫,前往宫门。
仁清太子进宫时,李让朝着他深深揖了一礼,内阁跟随在仁清太子身后入宫。
李麟迎着仁清太子进入万寿宫,阁臣就在殿外的站着听候圣旨。
荣幼清在龙椅上正襟危坐,仁清太子矗立在殿中央,随后他的双膝一曲朝着荣幼清跪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话语,落在荣幼清耳中,荣幼清原本肃穆的面容,顿时变得柔和了。
“皇兄请起。”随后荣幼清转头朝着魏大宝,吩咐说:“去,搬个绣墩过来给皇兄。”魏大宝领命。
殿外的阁臣们也听着殿内关系的缓和,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李复和徐慎二人。
殿内。
“皇兄这些天去哪儿了?”
“不知怎么地,这么大个罪名扣在为兄头上,手足无措只能躲避,想要自己给自己洗清罪名。”
“那今天回来,是有证据证明自己无罪了?”荣幼清手心捏了一把汗。
仁清太子摇头:“就带着自己回来了,因自知自己无罪,故而觉得不应该东躲西藏。听得如今皇上圣明,想来不会冤枉与我,便回来求助于皇上。”
荣幼清换上一副古怪的笑容:“亲兄弟就应当相互扶持,皇兄若是有冤,朕自当还给皇兄一个清白,朕现在就下旨,着三司共同审查您的案子,保证还给皇兄一个清白。”
仁清太子站起身,伏地叩头:“谢主隆恩。”
“皇兄,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
“皇上,罪臣还有一事,必须说清。”
荣幼清立起腰板来,他知道仁清太子绕不开鱼难成的事,可是彻查鱼难成的死因就是查到龚光杰赵谨明还有先帝在位时的宫中财务,荣幼清想了想说:“皇兄,事要一件一件地做,先把你的冤案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煦廷现在还在东宫住着,回去看看他吧。”
“皇上,罪臣想说的是九年前,鱼难成的案子。”
荣幼清心中咯噔一下,万寿宫内的气氛冷了好一会儿。
荣幼清才开口道:“这个和你的案子,是同一个。你也知道皇后是鱼难成的女儿,有些事朕不想听。”
“皇上,当年是罪臣手刃鱼难成,栽赃陷害与他。如今罪臣想说明,鱼难成并未谋反,他当时只不过是听说北境开战,粮草匮乏,特地为我军来大宗粮草。他心中本是为国为民,虽说鱼难成有错,可他当时的惊人之举,或可免除其后人的罪责。”
荣幼清打断了仁清太子的话:“朕准了,皇兄去看看煦廷吧,那孩子近日来身子不大好。”他看着仁清太子余音不觉的样子,分外着急。
“谢皇上,罪臣犯此滔天之罪,请皇上责罚。”
荣幼清死死地盯着他,若是自己免除了他的罪责,那就从侧面证明鱼难成该杀,必然会有人拿鱼难成做文章,依旧可以找出龚光杰的罪证。可是若是不放过仁清太子,三司会审就会成为一个虚设的公堂,外人会纷纷猜想是他为了篡权陷害的仁清太子。
“皇兄,你先回东宫住着,这些事要一件一件地去审理。该怎么处理就按着大荣的律法处理。”
“皇上……”仁清太子想开口辩解。
荣幼清拦住他:“皇兄若是无罪,咱们之间还有东西没分清楚。”
“皇上,这些日子罪臣一直在钻研道法,无论最终何种结果,皇位都已经与我无关,若能还得清白之名,为兄欲出家为道,从此不在过问尘俗。”仁清太子表明心意,自己主动退出庙堂以求得平安无事。
“皇兄,您是将才,若是您恢复清白之名,还有为国效力。”荣幼清客套着,说与外头的阁臣去听。
仁清太子退下之后,阁臣也散去了。
万寿宫却依旧沉寂,一阵风吹过,将门外的雪花从殿门吹入大殿,魏大宝上前去合上门。
倏地,荣幼清开口了:“派裕王去东宫看押皇兄。”
“是。”
“门也就别关了,开着吧。”
“主子,开着门奴才担心您着凉。”
荣幼清的面色铁青,咬着牙,目露出凶光地问:“连你都觉得朕身体不好了?”
魏大宝连忙跪下磕头:“奴才不敢有这个心思,奴才只是担心风雪灌入屋里,皇上看着心烦。”
荣幼清径自走回内殿,魏大宝还浑身颤抖地跪在原地,荣幼清回头瞥了魏大宝一眼:“还跪着干嘛?你不去裕王府,难道还要朕亲自去跑腿?”
魏大宝连忙起身,一路直奔裕王府。
六条嬷嬷端着李太医的汤药进殿来,搁在荣幼清手边,荣幼清坐在书案前,扶着额头。
“皇上,您不舒服就歇着吧。”六条嬷嬷劝道。
“嬷嬷,朕现在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朕这么累,可是越是忙越是不能消停。”
六条嬷嬷走到他身后,给他按揉太阳穴,荣幼清双手搭在扶手上,放松了。
“皇上,你现在是否能懂的先帝的做法了。”
“朕不能学父皇无为而治。”
“不是说这个,你父皇一开始做皇帝那会儿和你一样,想管事,可是管事管着管着就把自己绕到事里面了,做皇上的要学会撒开手让下头的人去想办法做事,这么大个国,这么几千万百姓,成千上百多大员,你管不了那么多,也管不好。你看你,整天把内阁事一手包揽了,这一两个月还成,十几年呢?你看你批阅奏疏的那个样子,上上下下的事都管了,你让所有人都成跑腿的了,开恩科学选出来的人才,到你这全无用武之地了。”六条嬷嬷含笑抱怨着。
“嬷嬷说得有道理,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