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泽殿,入夜。
若冲穿着睡衫在和洗干净的小狗玩闹,门帘被掀动,一股冷风吹进殿中。
荣幼清自己揭开斗篷,鱼莲收拾了衣裳。
荣幼清小声问道:“皇后在干嘛呢?”
鱼莲笑说:“主子在里头抱着狗看书呢。”
若冲在内殿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大声问:“鱼莲,你和谁说话呢?”
鱼莲看看荣幼清的脸色,荣幼清将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悄步进内殿去了。
若冲用余光将他来,不起身迎接,连头都不抬,自顾自地翻了一页书卷。荣幼清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狗呢?”
“你自己找去!”
荣幼清环视四周,而后咂巴两声不见狗出来,随后他伸手想抽走若冲手中的书,不料狗在若冲怀中,轻轻咬了荣幼清的手。
荣幼清连忙去看自己的手,好在没有咬破。
“真是你养的狗,朕都敢咬了?”
若冲嘿嘿地笑出了声:“狗会护主的,它必定是看出你对我没好心。”
荣幼清感叹:“你终于笑了。”
若冲起身来,把鱼莲叫来将狗抱走。
“这只狗你给取名儿了吗?”
“取了,大名荣幼清,小名荣老七。”
荣幼清哭笑不得地:“你还真是专门给朕找不自在。”
若冲嫣然一笑:“和你闹着玩的,我知道要避开你的名讳,这狗子叫九蛋,算是八蛋小弟。”
正在说着,荣幼清一把拦住若冲,脸慢慢逼近她,若冲转了个身躲开了。
“你的爱嫔不在了,你也不用来我这儿,后宫那么多人巴巴等着你去呢!”
荣幼清从若冲身后扶住胳膊,若冲一惊,猛地推开了他。
“你出去,我不想见你!”若冲道。
荣幼清失落地:“朕好歹是个皇帝,你能别这么颐指气使的吗?再说,现在哪儿都不如你这贼窝安全,要是朕死在你这儿,你也没活路,他们不会到这儿刺杀朕。”
若冲哼了一声:“留在我这儿可以,可你要睡在外殿,不能进来,更不能上我的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想在哪儿睡在哪儿睡。”
“那你就会你的万寿宫去。”
荣幼清叹息一声,喊来鱼莲让鱼莲准备宵夜。
“皇上这爱嫔没了,饭都吃不下了?”若冲打趣道。
“你还如此刻薄,朕刚从内阁过来,说了一件与你们有关的事,朕决定大赦天下,对待前朝之人那些杀戮之策改成了优抚为主,你和你师父手下的人说一声,只要从今往后他们不作奸犯科,朕不会再追究他们的罪责,他们也该收手,做个寻常百姓,要是可以,以他们的本事进入内卫也能为朕效力,这样大家还在一口锅里吃饭。”
若冲欣喜地:“当真?”
“这样的事,朕还能哄你不成?”荣幼清反问。
随后热粥端上桌来,一屉小笼包,以及两叠小菜。若冲让鱼莲退下,她亲自给荣幼清舀了一碗粥,送到他面前,还叮嘱:“小心烫。”
荣幼清暗笑,饿了他也顾不得烫,吃得很快。
“你真的会放过他们吗?”
“是。”
“有条件吗?”
荣幼清不答,夹起一个小包子往嘴里送,等吃饱喝足,漱了口才问:“既然朕都为你们开恩了,你们是不是要拿出诚意来?”
“我们可以把太子交出来。”
荣幼清一把抱起若冲:“朕要太子做什么?朕想来想去,还是要从根本解决这件事,你看你们没有后人不能接着造反,朕没有后人不能传位,要是两边扶持的都是同一人,那还分前朝现在?都是一家人了。”
若冲拧他的臂膀:“放我下来,这种事,你去找别人去吧!反正都是一样。”
荣幼清疼得咬牙切齿,荣幼清手一松,若冲落下,摔在地上“哎呦,摔死我了,不能先说一声在松手吗?”
“你要朕松手,松了手该怪朕,你这……”
荣幼清低头看去,只见摔地的若冲,睡衫松开肩膀露了出来,荣幼清突然僵住了。
若冲连忙拉紧了衣裳,用命令的口吻:“出去!”
荣幼清缓过神来,眼中噙着泪水,柔声问:“你怎么都不告诉朕?”
“告诉你什么?”若冲假笑。
“你的胳膊,朕伤你那处……这就是你沐浴不准人在一旁伺候的缘故吗?”
若冲背过身去,眼中满含泪水:“我自己看见都觉得害怕,这个伤在我身上,我都不忍心去看,我更不想让你看见。”
“孙应怎么都没和朕说呢?他应该早些告诉朕的。”
“是我求他不要说的,尤其不要和你说,我不想你看到这个难受。”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当时在牢房里没好好医治吗?”
若冲哑然一笑:“是我们都大意了,因为伤的不是要害,以为和另一边一样取了箭,上点药就能成。也怪我当时身子太虚弱了,在牢房里或许也不干净,第二次上药,孙应说伤口没好,这不,只能把腐败的伤处剜去,当时我没让孙应与你说,是因孙应说,要是这样都不能好,或许我活不成,我当时和他说不准告诉你,我要是不行了,就在里头咬舌自尽,这样一来或许你能好受些。所以……你还记得,那些天你来看我,我不理你吗?太疼了,我和你说话,咒你的力气都没了。”
“你如今这样,朕就会好受吗?当时你告诉朕,我会想办法接你出来,好好调养的。”荣幼清坐下,垂头丧气地。
“现在说得轻巧,当时我被你抓进去,是什么罪名?我都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你敢把我带祺王府去?算了吧,不要想了,我也不去想那些了。”
“你现在伤口还疼吗?”
若冲点头。
“找其他太医来看了吗?”
若冲还是点头:“伤口倒是不疼了,就是伤到了筋骨,要不怎么我现在都不怎么动手写字呢?不过这样也是有好处的,我的字本来就丑,现在正好有了不用写字,让别人代笔的借口了,算是因祸得福吧?”
若冲朝着荣幼清笑了,荣幼清心里却愈发难受,他小心翼翼地拉起若冲的手:“这算是哪门子的因祸得福?你应该恨朕。”
若冲嘟囔着:“我恨你呀,所以咱们见了面就吵吵嚷嚷,闹得鸡飞狗跳的,不是吗?”
荣幼清含泪点头。
若冲用手绢开干荣幼清的眼角的泪痕,接着抱怨:“我后来不和你吵架是你这个人太无赖了,说不过我就动手,上次当着人舒嫔的面给了我一记耳光,我是不想再挨耳光才好好对你说话的,所以你要记着,我对你好不是不恨你,是不想被你打耳光。”
荣幼清轻手轻脚地将若冲揽入怀中,生怕在弄疼了她:“你要恨就恨,要骂就骂,朕再也不对你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