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离开这里!”忽然家沉粼如疯了般狂喊这几句话,“大事不妙。”
人人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既然这些石柱乃是某种巨大的海怪上岸而用,那么台阶显露,证明海怪就在这附近,而且马上就要登上这些台阶。
他们来默塔默泽是为了探秘来的,不是拼命来的。且大海之地原本人类就处于弱势,众人又在前几日的奔命中多多少少落下伤痕,此时与这怪物硬拼,岂不是大大地不明智?
无人再行多言,泓一、沉粼协力将三桅杆船推下海去,其他人收拾航行所用行囊、救急之物,紧赶慢赶地上了船。好在船板已然提前补好,否则慌急之中更是雪上加霜。
而此时天空的变化证明他们的猜测没有错。
那不是暴风雨之前的那种天空、那种云。那种天气虽然恶劣,终究是人力对抗范围之内。而此时的天空,已经不能用可怕二字来形容了。
厚厚的云呈现一种奇异的晕紫之色,一格一格地被分成垂下的巨大云滴,蠕动、飘舞、下沉着,直直压到众人头顶。就好像……就好像被打得鼻青脸肿之人的一张脸。到处都是焦腐和闪电的糊味,蔓弥的云层吞没了海上所有可供呼吸的空气,一丝海鸥的叫声也听不见,沉闷得叫人发疯。
偏偏这样的景象还充满着一种诡异的死亡美感。如果此景是一幅画的话,那么它的名字一定叫末日旋律,或者默日旋律!因为巨大的风声呼啸着,已经听不见任何人声了。
和从没见过这可恐怖的天地。真的,好像下一刻天空就会塌下来。
经常航海的人可能知道这是海上龙卷风的预兆,但是又远比龙卷风可怕得多。
三桅船在风浪之间拼命地航行着,还要时不时承受凌空而落的大雹子。每一重浪都有小山那么高,从渺小的船上看来,像是吞天巨墙,一波又一波地以毁灭的力量朝着他们打过来。
真的动身太晚了!
头顶云层越压越低,亮紫色的闪电在深处隐隐闪动着,那是妖精的瞳孔……很快就会劈到海面上。一行人昨晚在海岛上晾晒的小木船并没有收到船舱之下,而是直接摆在甲板上,就是因为人人都怕三桅船骤然沉没。
那样剧烈的震颤仿佛都要把众人的心肝都晃出来了,和死死抓住一条横栏,已经很久没有畅快地呼吸了,险些被迎面扑来的巨浪打得昏厥过去。楷人飞身一步以身直接护住和,随即借着摇摆之力抱着她移向船体正中。
水、电、云、浪的纠结下,和迷迷糊糊地有种腾云驾雾的错觉。每当自己睁开一个眼隙儿看向巨大的浪墙时,都被身后的人以万分惊险的步履避开。和迷迷糊糊地想着,楷人只是一个凡人,连自己都打不过,似乎不该拥有这样与死神竞速的身手……
罢了罢了,恐怕今日所有人都要葬身于此。
一根无形的、巨大的棍子搅动着天空的云,旋转、扭曲、盘旋、下垂,渐渐地,原本一格一格的诡异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聚而成的大漩涡。
那是云与雷电的漩涡!
和想起杀灭元君的那一次,夜空也是这样出现了漩涡。不过此刻这北溟海之漩又岂是剑气所笼罩的漩涡所能比的?一时间天上地下皆是风起云涌,上下颠倒,日月混淆,竟叫人分不清何为水何为天。
云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凸起着,在它强大的气流勾引之下,很快海面的浪墙被打乱,以漩涡的最中心为点,千万浪涌起一扶摇向上的水柱,裹挟着鱼、虾、章鱼、海豚……说不清的生灵,还有处于漩涡中心的船只。
控船的舵手早就在剧烈的震颤中碎成渣渣了,三桅船也早就变成了无尾船,失去了半边屁股。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眼睁睁地看见醒复被摔下船去,瞬间淹没在汹涌的海水中。
容不得任何悲欢的感情,众人所乘之船随着凶猛的气流何水浪被吸上半空,狭长的紫色闪电涌动着无比的狂欢,如雨般一道道劈落在云层之中,船身也被打得七零八落,苦苦保持着一个船形。
天啊,这样的灾难何时才是尽头?
和在这无形的魔爪中没有丝毫自由可言,唯一的依托便是身边的楷人。此时的她竟然有点感激自己手上戴着与楷人相连的镣铐,还要感激着镣铐的坚固,否则自己早就在汹涌的海洋嚼碎了。
现在有直觉的人都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处于一种怎样的危险之中了。这恐怖的海难不是别的,恐怕就是骷髅手多次提到的“龙吸水”之祸。大海,是一座巨大的坟墓,粉碎着一切被它吞没的人和物。
和仅存的余光瞥见楷人一直对着半空中手舞足蹈,危难之际竟还腾出一只手去空画着什么东西。
他一定也是吓疯了。和只有这一个念头。
因为半空中极寒的气流,和苦苦撑在风中全身几乎都要结冰了,甚至自己都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的气息,有好几次都快坚持不下去了。但只要联想起她自己只要一松手,楷人也会跟醒复一样葬身海底,就……异常地难过。
她便是靠着这股信念顽强坚持下去。
她不知道楷人是怎么想的。
也不知过了过久,风浪的势头稍微小了些,天上的漩涡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封印住了一般,猛地,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地就消失了。船向破碎的玩偶般随着死鱼死虾剧烈地摔着海面之上,海面似乎也不是水形成的,而是坚硬的岩石。
和被这摔得耳朵直鸣,眼见意识仅剩最后一分,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黑黑的长着吸盘和触角的东西,像是章鱼的尾巴。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不管对与错,她都再没一丝的力气睁开眼了……
那黑黑的东西确实是某种章鱼或是墨斗鱼的触角,而且是极其巨大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