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寂照庵
一个小尼姑进来说道:“庵门有一女子,说自己是飞龙国公主尉迟玥,想求见师尊。”
神尼与尉迟玥正在屋中交谈,对望一眼,不禁皱眉,来者怎么也叫尉迟玥?
小蔓本想求见苍圣神尼,求她为自己夺回王位,却发现未戴面纱的尉迟玥和神尼一起出现,微微一愣,心念数变,改变了想好的说辞。
“公主殿下,可还记得小蔓……”小蔓红着眼圈,惺惺作态地取出日记交到尉迟玥手上。
那是王后亲手提词的日记,从尉迟玥十四岁开始记录仇恨的日记。
它上面透出淡淡儿时的回忆,像黑夜中摸索自家的灯火,尉迟玥刚一托在手上,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翻开第一页,眼中立刻盈出了泪水,直至泪如泉涌,往事蹉跎,片片破碎的影子在眼前闪动,不堪回首。
“我是飞龙国的公主,尉迟玥,生于一二一四年,十四岁时父母双双亡故,自己中了不明毒药,面带红斑,每二十八天失忆一次,未找到凶手。”
同页最下面,写道:“这些年下来,我发现每过一年,记忆的周期就会缩短一天,现在我是十四天就失忆一次,却始终保持着十四岁时的样子。恐怕最后将一睡不起了吧。”
一页一页读下来,记满了血泪,像暴雨加裹着冰雹倾泻而下,击在心尖上,冰冷又疼痛。
“一二二八年八月十六日,阴,今天,父王被人刺了五十七刀,他的血遍布整个寝殿。母后,誉为飞龙国首善的母后,万民敬仰的母后,被人割喉,体内的血都流干了,仍死不瞑目。
我被人下毒,不但失忆还被毁容,脸上长满了凸起的红斑,谁见到都会被吓一跳。我把寝殿的镜子都砸了。
尉迟玥立誓为父母报仇。”
“八月二十一日,雨,今天虽然下雨了,我仍旧在雨中和师父一起练习武功。恨,让我浑身是劲,雨点打在我身上,冷冷的,为什么雨也要来欺负我,我恨雨,我要把它们劈成两半。
八月二十二日,雨,今天姬忠良来报,望海国侵略我边境半月有余,已被仇狮子赶出边境。由于东方飞龙珠树稀少,恳请增兵,稳固边防。哼,望海国,你们也来欺负我么?你们等着。早晚灭了你们。”
…………
“一二三二年四月十一日,睛,师父说我中的毒难以清除,却让我依旧保持着十四岁时的样子,真是太可恨了,难道我永远也长不大了么!”
那记忆碎片间隐藏起来的仇恨和悲伤,迅速交织在一起,随泪水涌在眼前,让她笃定这就是自己的凄惨人生。
小蔓见火候正好,声泪俱下地描述自己与尉迟玥关系多么亲密,多么彼此信赖。
在尉迟玥将王位私下留给自己后,先被姬忠良要挟,再被长生教所害,丢失了王位,甚感对不起她。
尉迟玥失忆,神尼除了对大理段氏不问尘世,便任由小蔓捏造出一段忠臣与幼主的感人故事。
日记的后半部分是小蔓模仿尉迟玥笔迹写的,两相印证毫无破绽。
尉迟玥已修炼出了仙格可以保留记忆,算是治好了失忆的病灶。
本来她天天粘在神尼身边潜心学习修灵,过着无忧无虑、平静安宁的日子,夏一诺偷走了日记后,她也未有察觉,没想到被小蔓钻了空子,让她恢复了仇恨的记忆,刻在了脑海里。
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旁,渐渐变得凝重,凝结出一层冰霜,将情绪凝固在愤怒中。
神尼在两人相拥痛哭时,就已退了出去,尉迟玥没有出家,仍有人间恩恩怨怨,她不便干涉。
在她看来,尉迟玥能梳理清凡间琐事,早早了断红尘,安心皈依佛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尉迟玥突然提出要回飞龙城复仇,神尼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沾染因果,影响了修炼和成佛的机会。
尉迟玥不顾神尼挽留,执意要前往夺回王位,找到行刺父母的凶手,神尼没想到平日里乖巧平和的尉迟玥会变得如此倔强。
神尼望着她充满怨恨的眼神,说道:“等着夏一诺回来,把事情弄清楚再走也不迟吧。”
尉迟玥心房一悸,她对这个名字有记忆,那是一份柔软的温暖的记忆,感觉自己肩膀微凉,想靠在什么地方,也许那个人的肩膀和胸怀中最合适。
小蔓见尉迟玥开始犹豫,眼珠一转说道:“夏一诺?他不是已经化魔了吗?”
神尼、尉迟玥听闻皆惊。
尉迟玥已经一刻也等不及了,辞别了神尼,与小蔓踏上了复仇之路。
尉迟玥心中对自己说如果那个人化成了魔,也要去见他一面,问他是否还记得自己。
神尼见尉迟玥匆匆而去,始终感觉到坐立不安,再也不能沉思入定。
每每闭目凝神,恶魔吸食尉迟玥的幻想就会出现,夏一诺成魔,尉迟玥必不忍杀他,必被魔童所骗,侵占她的身体。
尉迟玥如今已经是定元期羽化境界,灵力强大,剑法精湛,一旦被魔族利用,人间必遭生灵涂炭。
想到此,神尼再也坐不住,忐忑不安地上路去找寻夏一诺,准备毫不留情的杀了他,哪怕当着尉迟玥的面。
神尼路过益州、平州、中州,夏一诺这个名字已被百姓们说成是神一样的大善人,这让神尼更加担忧,她知道伪装善良的恶魔危害更大。
在平州,又听说了恶鬼食少女之血、月夜恶鬼破城的事,相信了小蔓的话,心中笃定他已化魔。
追着夏一诺行善的名声,神尼赶到了长安城。
大军围城,空明正在城中行善救人,大造佛家声势。
长安城内,空明为王仁庆的士兵精心治疗,抹去额头细汗,对他说道:“小子,好啦!有我夏一诺在,你自管去守城立功。呵呵。”
伤兵一翻身跳下床,伸了伸腿脚,对空明深揖一礼道:“谢大师出手相救,对小人恩同再造。”
空明高兴的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满心欢喜的向下一处伤兵营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