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来如的心里,一直燃烧着一团火,一团本应该早就熄灭的火。但这团火却从来没有熄灭过,只不过是他给这团燃烧着的火在自己的心中另辟了一方天地,让她可以尽情的燃烧,却不对外释放出丝毫的光和热。这团火所释放的全部光和热,都被袁来如自己无比贪婪地吸取殆尽,让他从中得到了冰暧自知的独特而回味无穷的享受。
是啊,能不回味无穷吗?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人间绝配的无比美好的一对,居然就无声无息地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地无疾而终了。以袁来如颇为自负的足惊天人的才情,不仅对尹柔的移情别恋毫无回天之力,而且对尹柔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也正因为自己对尹柔离开自己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使得正熊熊燃烧在袁来如心中的炽爱之火一时不得熄灭,而袁来如对尹柔的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情有独钟,又使得这团火进而有可能一世不得熄灭。
但袁来如是不可能殉情的,也可以说他是不可能痴情的。因为他是学哲学的,他不仅是学哲学的,而且学的还挺透彻,他不仅学得挺透彻,而且还身体力行,学以致用。这让他能够超越常人的很好地处理好这个让常人生不如死的感受。
于是,他一方面对尹柔留给自己的那团火不生不灭,任其燃烧,一方面开启了自己正常的新生活。
随着和文敬的结婚生女,随着自己在学术上的更加深入,更随着时光一逝永不回的时间磨砺,他心中的这团火早就不在炽热地折磨他,这团火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冷火,静火,燃烧得无比美丽,但却发不出真火的光和热。这团火也就真正成了袁来如独自享用欣赏的梦幻之火。
然而事实再一次生动地证明,真火乃是无情之物,心火才是有情之根。
袁来如哪有一天真正忘记过尹柔,真正放下过尹柔?尹柔的一些风吹草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他只是不想动,确切地说,是不能动。如果能动的话,他还会用不想来欺骗自己约束自己吗?
所以,当他得知尹柔的儿子徐心平在青师大跟自已的学生景涛读哲学时,就动了心思。
他首先想见见尹柔的儿子,他想看看,让他魂牵梦绕这么多年的恋人的儿子长得什么样,他还想探探,他能不能通过她的儿子聊解一下自己多年的这个心结。
谁知一见之下,从朝气蓬勃的徐心平身上焕发出来的分明隐含着尹柔的精灵的青春气息,让袁来如多年的心动,一下子变成了义无反顾的行动。
不能说袁来如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很清楚。退一万步讲,他也是站在提携后人,培养学生的基础上所尽的职责和心愿。
现在,大幕已经拉开。
尹柔,你该出场了吧?
没有旧情复燃的非分之想,也不论旧日曾经的一往情深,就当成一对有着特殊感情的老友的重逢,不可以吗?
睡眼朦胧的徐子厚被电话铃声吵醒,睁眼一看是妻子尹柔的电话,一惊之下睡意全消。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女汉子一样的妻子,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半夜三更地给他打电话的。
“惊着你了?对不起啊。没什么事,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聊?”徐子厚明白,尹柔肯定是有了放不下的心事了。“好吧,聊吧,我听着呢。”
“这回心平去北大是袁来如的主意,你知道吧?”
“知道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不明知故问吗?你就不疑心他是因为我才要的心平吗?你就不担心他是冲我来的吗?”
“你能把我当成你自己似的这么问我,我还担心什么?再说了,袁来如想什么咱也管不着啊,不过在我的印象里,袁来如是风流,但他更是个君子,他是个君子,但却也是个不拘一格的风流种子。我觉得,咱们最好不去想他这个人怎么样,咱们最好只去想事怎么样就行了。现在他肯在培养咱们心平身上下功夫,这就是心平的机遇。咱们好好对待就是了。”
“子厚,我越来越觉得,就单论才情,你也一点不比袁来如差。”老公徐子厚的话,深得尹柔的欢心,也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解开了她因情思而产生的困惑。
“柔儿,你这么夸我,后半宿我可就睡不着了。”
“哼,睡不着你也不会想什么好事。对了,佳佳非要让我陪她去北京,我还没答应,你说我们去吗?”
“你是怕到北京会见到袁来如吧?那有什么,毛主席和蒋介石斗了一辈子,你死我活的,还去重庆握手言欢呢。戏该怎么唱就怎么唱,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问世间情为何物,”徐子厚突然觉得自己说得远了点,就嘎然打住。
“徐子厚!什么意思啊你?还说半截话!把那半截赶紧麻利的给我吐出来!”
“别着急别着急,是我突发奇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可根本不是指你和袁来如的旧情往事。”
“什么道理?”
“问世间情为何物,恰似站上那高高的戏台上过日子。”
“此话怎讲?”
“过日子就过日子呗,非得让戏台子架着。那个架子,就是情。但要是没有这个架子,也就没戏了。”
“嘻嘻,老公,你怎么琢磨的你?”
徐子厚可没有那么轻松,架子,架子,哪有那么简单哟。以他本就清明的内心,再加上可以说是旁观者的角度,以他对爱妻情为心、美为骨的深刻了解,她虽然深信妻子内心的坚贞,但也毫不怀疑妻子和昔日的恋人袁来如的见面将不可避免地引起尹柔的心海巨浪。但他却根本不想做出寻常丈夫那样的哪怕一点点的阻止行为。他想,当初既然人家袁来如没有力阻尹柔移情于已,他又有什么理由没有人家的气度,去小肚鸡肠先入主地当个醋大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