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八说得一点儿不错,就在沈佳和石博文身后的另一处高坡上,一头灰狼正躲在一颗树丛后,远远的凝视着沈佳。叫灰娘,灰娘的丈夫灰雄在和沈佳的博斗中身负重伤,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从丈夫临死前的眼神里,灰娘得到了狼神的启示,复仇,复仇,复仇!冷酷的天性,再加上复仇的使命,让灰娘每天都活的意义分明。
自从丈夫死后,灰娘就把对沈佳的盯梢当成了生命活动的核心。她熟知高原土坡上每一条人类行走的道路,也就能根据道路的走向,根据人类的出发点和行进方向,准确的判断出人类可能出现并停留的任何地点。
老狗蛋和小狗蛋的栖息地早就被灰娘关注了无数次。但那一老一小两个光棍,日子混得还远不如自己,常年碰不到女人憋屈起来的性子,野得在做为狼的灰娘看来都有点儿变态,这让灰娘等狼避之唯恐不及。谁能知道,和这两个畜牲遭遇,倒底谁咬得过谁呢?
灰娘盯梢沈佳的过程中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子,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含而不露的内劲儿,这一点儿,一般的人类是看不出来的,但在灰娘的眼里,那却是个再明显不过的长于博击的特征。
灰娘清醒的认识到,单凭自己是绝对斗杀不了那个杀死自己丈夫的凶手的。但轻言放弃更是狼的本性所从来没有过的基因。
今天,灰娘远远的看到了和沈佳十分亲昵的石博文,这让她突然想到,你杀死了我的丈夫,我也杀死我的丈夫,这不更能一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吗?让你也尝尝,失去丈夫的滋味。
灰娘猎杀的目标,就这样在她的一念之间发生了迁移。
从石博文的行动举止上,灰娘感到了自信。她认定,那是一个她可以一举博杀的菜鸟。
在沈佳和石博文被放羊的黑老八打扰惊走后不久,一老一小两个狗蛋就来到了他们天天必到的晒太阳的宝地。
这个地方,不仅土质松软可以让人坐靠的更舒服,也不仅阳光充可让他们晒得更温暖,最重要的,这是一条坡间要道。
来来往往的人,说不上络绎不绝,但时不时的就有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打从这里或骑车,或步行,从他们面前招摇经过。
这是他们最开心的一刻。
不论美丑,不管是生人还是熟人,他们都会死死地盯着,从来人一进入他们的视野,一直到来人远去的背影小得再也看不清楚。
常年累月的观察积累,两个狗蛋对周边村子里的女人,只要是走过这条路的,就都在心里有了一本鲜活的档案。
谁家的媳妇儿漂亮,谁家的姑娘耐看,哪个女人瘦了,哪个女人胖了。哪个女人面相好,哪个女人身材妖。哪个女人肤色白嫩,哪个女人眉眼多情。甚至于哪个女人哪些天心情舒畅,哪个女人哪些天闷闷不乐,他们都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每次两个狗蛋看了这些从眼前飘过去的西洋景,两人就开始深入细致地研究和计论,专心和用心,让他们最后总能得出精确无误的一致结论。
今天他们刚来到他们的专属宝地,小狗蛋正要坐下,老狗蛋却历声制止道:“慢,有人在咱们这儿歇过脚儿。”
小狗蛋转着眼珠扫视了一下,发现确实有点儿人呆过的痕迹。但那痕迹一点儿都不明显,自己耳聪目明的都没有发现,老狗蛋都快成睁眼儿瞎了,怎么就发现了?
“你老狗日的那眼不是都快瞎了吗?不是看不清东西吗?瞅这,比我眼还尖呢。”
“你个小狗日的,看人非要用眼啊?老子的鼻子是摆设吗?没闻见一股香味吗?那可是漂亮女人身上才有的体香味儿。”
“你个老狗日的,越扯越没边儿。闻味就闻味了,还能闻出是女人味儿?能闻出是女人味儿也就罢了,怎么还能闻出那女人漂不漂亮。你老狗日的又做疯梦娶媳妇儿了吧你!”
“你个小狗日的!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才出世几天,就敢不信老子的经验之谈了。”
“狗屁经验!你吃过的盐是多,你走过的桥也不少,可你弄到过的女人还不是和我一样,球都没有一个!”
老狗蛋被小狗蛋一句话噎住了。他不再理会那个没见过世面,又对女人没有悟性的朽木不可雕的蠢材。他只把已经不大灵活的腰大幅度地弯了下去,把鼻子尽可能地贴近了沈佳刚刚坐过的那块地皮儿。
“这是真香,真正的体香。一点儿村里老娘们儿的臭哄哄也没有,肯定是个大姑娘。这是谁家的大姑娘呢?三里五乡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好看点儿的,谁不知道这块地盘是咱爷俩的专座呀?那帮小浪蹄子,过咱们这儿的时候都绕的远远的,更不会坐到咱们这儿歇脚了。看来,应该是个外地的姑娘。但外地姑娘大老远地来咱们这儿,不是开车就是坐车,最起码也得骑个自行车啊。所以说,这个外来姑娘,就该是刚到咱们这儿来工作的人。”
“会不会是咱们村孩子们说的,北京来的那个沈老师啊?听说那个小沈老师,漂亮的跟天仙似的。老狗日的,你说会不会是她呀?”
“什么叫会不会?可以肯定的说,就是她,没跑!”
“哇,今天可是捡着宝啦!天仙娘娘可算是显一回灵了。老狗日的,起开,让我也闻闻。”
小狗蛋如获至宝似地,把身子整个趴在地上,把脸几乎贴到了地面上,两个鼻孔沿着沈佳坐过的地皮溜来蹭去,却连一丝丝的香味也没有闻到。反倒是因为深粗的吸气,把地上的尘土吸进了不少。
“老狗日的,你没骗我吧?我咋甚球也没闻到呢。”
“你那精力,都让你那双狗眼和你那对狗耳朵耗了去,哪还有什么灵性闻到气味。你要不信我说的话,你赶着机会去问一下子。”
“咋问,我去学校里去问人家,你是在坡上坐过吗?老狗蛋闻见你的气味了,说你真香?那人家还不把我当成流氓打出来呀。”
“呸!你以为你不是流氓呀?整天介想什么我会不知道?算啦,古人早就说啦,淫字论行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咱怎么想都没关系,只要咱不来真的,就还是完人。诶,我说,让你打听点事儿咋就那难哩?你就不会动动脑筋?”
老狗蛋对自己神一般的推断充满了自信,这让他对证实自己的推断也就充满了渴望。
“那倒也不难,你给下我一件女人用的物事儿,我就拿去学校找那个沈老师,见了面我就说我在坡上捡到了一件东西,你那天是在那旮沓歇过吗?这件东西是你的吗?”
“呵呵呵,你个小狗日的,脑子就是灵光。这灵光的脑子,咋就没讨上个婆姨哩。中,我这就给你个物件。”
老狗蛋说着,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块丝巾。
那是条质地上乘,颜色鲜艳,价值不菲的丝巾。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年轻时尚的女子。此刻这条拿在老狗蛋手里显得过于艳丽的丝巾,让瞪大了双眼的小狗蛋心中泛起了一波又一波莫名其妙的涟漪。
“老东西,恁好东西咋弄到手的?”
“关球你啥事儿。让你拿上打问事情哩,问这多球事干啥。”
小狗蛋抢过老狗蛋手里的丝巾,心中仍被那一阵阵的涟漪所搔痒,
“老狗日的,丝巾到底咋来的嘛?不会是你个老狗日的实在憋不住了劫色劫来的吧?”
“你个小狗日的,老子早就有心无力了,哪象你个小狗日的,整天不折腾几次就睡不下的畜牲。”
“那你跟我说说,你这丝巾到底是咋来的,要不,我就不去打问了。”
“你先去,回头我一准儿慢慢跟你讲。咱们整天球事没有,还怕有话说不完吗。”
两个闲人又磨叽了半天,最后小狗蛋拿起丝巾,揣到自己怀里,顺着沈佳和石博文离开的方向,向山坳小学走去。
天到了后晌,小狗蛋才在老狗蛋眼巴巴的巴望中走了回来。小狗蛋的手里,还拿着两个烧饼。
老狗蛋接过小狗蛋递过来的烧饼,“咋这晚才回来呢?山坳小学一泡尿都能尿到的地儿,咋就走了那长时间,人家这是管你饭了咋地?”
“咦,你咋啥都知道哩?这回俺可是没有白去,俺一进学校,就打听那个沈老师,赶巧不巧,那个仙女似的沈老师就走了出来。一见面就问俺找她做甚。慌得俺嘴都不利索了。
我的天啊,老狗日的,你是不知道啊,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咱光从娃儿们嘴里听说那个小沈老师如何如何好看,这回我真当面见了人家,怂得连个娃都不如。
还是人家小沈老师几次三番地问找她做甚,我这才掏出丝巾让她看。
她问我,你是卖丝巾的?我这才想起要问她甚事来。
老东西,可真有你的,你猜的一点儿都不错,咱这宝座,就是那女娃歇脚来着。”
听着小狗蛋絮絮叨叨的讲述,老狗蛋的心思早就不在验证自己的推断是不是准上了,他的神思,早就跑到了小狗蛋见到那个貌若天仙的小沈老师的画面中去了。
一直远远站在背后高坡上的灰娘,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她要等到他们离开以后,她要等到天黑下来以后,亲临现场,一勘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