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嘤脑门里轰一声,空白了。
“本殿换好了寝衣,长夜宜歇,门锁上了,宫人退下了。还有榻。”赵熙行声音沙哑到不成样子,瞧玉榻瞥一眼,“喏,就在那儿。”
程英嘤忽的就鼻尖发酸。这样的不正经,她确定眼前这人是她的乘风郎,不是拒而不见的东宫殿,也不是铁面无情的圣人。
这不就还是他么。
“为什么不见我,我天天都递折子,还故意晾我,嫌我好欺负不是……”程英嘤委屈到不行,月余憋闷一吐而快,玉手捏了拳,打在男子胸口。
赵熙行眸色一闪。一把抓住柔荑般的小手,指尖微微用力:“你觉得呢?鸳鸳。现在只你我二人,应该是你,先有事对我说吧。”
程英嘤瘪瘪嘴,把打转的泪压回去,弱弱道:“暖阁的事,是我不对……我当时脑袋糊涂了。但我后来与先生说清楚了,以后也绝不和他单独相处……你若不信,去问六殿下,我都与他说明白了的。”
顿了顿,程英嘤噙了赔罪的讨好,戳了戳男子胸膛:“赵沉晏,你别气了……千错万错都算我,我已经被筎娘和阿巍都骂过了,你还不见我,我以为你不待见我了,你瞧上那吴氏了……”
“绝,无,此,意。”赵熙行猛地打断,正色,一字一顿。
“那你干嘛不见我,月余晾着我,我知道错了,你还要我怎么道歉……你就是不待见我了……”程英嘤憋了月余的心酸倒了出来,颤着声音怨那郎君无情。
“鸳鸳,你听我说。是,我赵熙行是不痛快。哪个男人能见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偎着歇了一晚上的?何况堂堂天子脚下,那么多宫人奴才瞧着,你和他……”赵熙行抓住程英嘤两只小手,微微发抖起来。
程英嘤自知错大,只管听训。烛光栖在燕尾般的睫毛上,难得见的乖巧。
于是赵熙行看一眼,气就消一分,最后本来攒得满满的气,都化成了眸底的不舍得,他轻叹一口气,俯下身,按住女子的双肩。
“真知道错了?”
“嗯嗯嗯!”
程英嘤鸡啄米似的点头。
赵熙行点点头,眉间氲开不动声色的欢喜,濛濛的雾似的,笼得昏昧的烛影,都在他黑瞳深处碎成了星光。
“鸳鸳,我是一个男人。会妒会忌会小心眼的男人。”赵熙行说得郑重,眸底却烧得火热,“那天晚上,本殿一直在外面等着,没有勇气闯进来。想到你如何和他在阁里依偎……本殿,嫉妒得发狂。”
最后半句话压得很慢,从齿缝间迸出来,沙哑到不成样子。
程英嘤心跳猝然加快,又是红了脸,又是手足无措,恨不得剖开心来给他瞧。
赵熙行炽热的目光勾勒着女子的眉鬓,双眸,鼻尖,和唇,锢住女子腰肢的掌心逐渐滚烫,温度透过薄如蝉翼的春衫,上升。
“那鸳鸳是不是应该补偿本殿什么?”赵熙行喉结又一滚。
“……赵,赵沉晏……你,你要什么?”程英嘤觉得殿内温度升得太快,背心汗也一滚。
“本殿想听你说那句话。你知道的,本殿一直想听。”赵熙行气息喷到女子面容上,殿内的烛光并帘影都在融化。
程英嘤背心的裙衫已经湿透了,也不为甚,热的。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整个人都会化了,遂不管不顾的开了口。
那句太过直白,市井间不害臊的话。
“我……欢喜郎君,满心满眼都是君……见了开始想郎君,不见他就更想……”
赵熙行瞳孔一缩。
程英嘤拼命抽了手出来,捂住自己脸。实在太不要脸了,臊得不行。
毫无遮掩和矫饰的每个字,如小刀,一刀刀全往赵熙行心坎上刮,霎地,他心底一个炮仗就冲上了天。
砰,在太阳穴炸开。染红了他的眸,灼烫了他的筋骨,浑身如沸水滚过,烫到不行。
“一日不见尚如三秋。何况月余避着不见你,本殿早就……想你想得难耐。”低沉的男声在耳畔拂过,压抑着什么。
“赵沉晏……诶!”程英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到一阵天晕地转,撩起的纱帘淌过殿顶藻井,转瞬,背部就碰到了玉榻。
咫尺间一张俊俏脸儿,撑在她上方凝着她,还算是冷静的,眸底却烧得一塌糊涂了。
程英嘤脑海轰一声,东南西北都辨不清了。刚刚好的夜色,刚刚好的寂静,刚刚好的月光如水宜安寝,刚刚好的烛火朦胧风月织缠。
刚刚好,可以做什么。十九岁的她不算傻。
程英嘤动也不敢动。想训那厮几句,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浑身就跟一滩水般,瘫在那玉榻上,热汗滚滚。
“本殿今晚芙蓉帐暖,是……不过,鸳鸯儿不姓吴……姓程。”
赵熙行竭力压住脸面上的波动,本能的东西已经在苏醒,心尖上一只小猫,挠得是昏天地暗。
圣人如何呢,清规礼教又如何呢,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便是让他此刻翻了天覆了地,他也能一股脑儿的冲上去。
“鸳鸳,听好了。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注定了是我的……什么萧亿萧展沈钰钱幕天王老子菩萨鬼魔,敢觊觎你的……老子都砍了。”
狠厉又孩子气的话。赵熙行撑住身子的手肘微微发抖,眸底骇人的寒光,却偏偏凝成了绕指柔。
程英嘤从发懵的脑海里揪出了一丝欢欣,又忍不住在心底暗骂,这厮怎么说话愈不正经了,菩萨都能觊觎她,诓谁呢。
于是赵熙行看着女子勾起的一抹笑,眉眼盈盈噙娇红,烛火辉映下晶亮的眸,羞得似不胜风的水莲花,却又毫不回避的看着他。
妾心冰雪洁,今日把示君。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赵熙行热汗一阵子猛爆,寝衣顿时湿透了。然后咚一声闷响,他翻身下榻,径直走向暖橱,取了褥子铺在玉榻旁边,倒头就睡。
程英嘤感受着忽然降下来的温度,愣了:“赵沉晏?”
“鸳鸳睡榻,我就睡边儿上,以前教化堂也这么行过……时候不早了,歇吧。”赵熙行转过身去,闷着嗓子一句。
他不敢看女子。实则心里要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了,临阵逃脱,是个男人都是奇耻大辱。
关键是那一刻,他真怂了。
因为廿五都没碰过女人的他,那时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就一个念头——
该怎么做?
虽然有本能和天时地利人和加持,但这事儿吧,追求完美的十全圣人,岂有随便的理,所以该如何个完美法,他赵熙行,不知,故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