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在一阵洁白的光里睁开了眼睛。
莎尔坐在床头的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晶蓝色的眸子张张合合。
“……在看什么?”西泽问。
“在看你。”莎尔回答道。
“这种事我当然能明白……”西泽缓缓坐起身,感觉浑身一阵酸痛,他不由得发出一阵闷哼。
“怎么了?”莎尔从椅子上站起,坐在西泽的身边看着他,“是昨天的后遗症吗?”
“只是体力透支,还有对魔力使用的不适应,”西泽说着,扭头看了莎尔一眼,她的双手撑在西泽的两腿边,在听到他的话后不解地歪了歪头,“真是难以想象的事实。”
莎尔会心地笑了笑说:“贤者之石吗?”
“如你所说,”西泽收回目光,再度忆起昨天那阵被魔力之潮贯透全身的感觉,“你这种能力还可以用几次?”
莎尔将食指放在唇上,想了想说:“应该不可能常用,你的身体支撑不住那种消耗。”
她看着西泽,认真地说:“我的身体也支撑不住。”
少女的背后是一扇大开的窗,微风吹动窗帘自白墙上飘荡,略微耀眼的光自西泽的眼中绽开,他看着女孩,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了一阵令他迷醉的不真实感。
“哥哥,”莎尔看着西泽问,“你真的曾经在瑞森家待过很久吗?连那个维尔逊都叫你西泽大人。”
西泽揉着刚染不过一天的黑发,笑了笑说:“是真的啊。”
“是在主家里?”莎尔的眼睛亮了亮,在那相当久远的岁月之前,瑞森家还是相当庞大的一个家族,家府霸占了上城区近乎一半的区域,那时塞万还没有湛头和核心区的说法。
西泽摇摇头:“不清楚,我那时候还小,对瑞森家的区域划分也没什么概念……但我经常见到文科威尔。”
“父亲?”莎尔想再说些什么,可就连她自己都难以描述清楚那时主家和其他家院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个不太重要吧,”西泽说,右手下意识地想要触摸腰间那块炼金烙印却及时停在了半空,他佯装弯折手指,发出几声脆响,“你为什么在大早上的来我房间?”
他这才想起来整件事的重点。
虽然是很明显的话题转移,但莎尔还是附和了他。
“因为听到哥哥在叫我啊?”莎尔疑惑地说。
“在叫你?”西泽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不可置信地说,“真的?”
“因为听到哥哥在说什么,莎尔,船,鱼什么的,”莎尔伸手将他额前的头发抚平,“于是我就进来了,没想到哥哥还在睡觉。”
西泽回忆起昨天晚上自己做的那个噩梦。
他很久都没有做过噩梦了。
他梦见了那个幻镜的后续,雷鸣不止,天雨像永无止境的流海,船舱破裂,海水淹没了每一个人,他在甲板上大声呼唤莎尔的名字,直至这具身躯无力地坠入海底,深海的鱼兽对他张开满是利齿的牙口,将他吞入满是尖刺和螺旋纹章的鱼腹。
但梦境不止于此,他在那最后一丝光亮中看到一条浑身遍布长刺的海蛇。
像是黑暗中最后的梦魇。
西泽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对莎尔说出这个惹人沉思的噩梦。
“喂师弟师妹,”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灰叶欢快的声音,这个总是很靠谱的学长对着二人大声地叫道,“准备吃饭咯!”
莎尔看着西泽的眼睛,她看出了其中所隐藏的恐惧与不安。
她轻轻地将额头靠在了西泽的额头上,轻声地说:“没关系,有我呢。”
就像是手指触碰到魔力的电芒一般,西泽差点脱开她的双手。
但他还是微微合上了眼睛,笑着说:“我可没那么脆弱。”
莎尔没有理会,她合上眼睛,认真地祈祷:“你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你所承受的苦楚,你所经历的苦难,全都于此宣告结束,从此以后我便陪在你的身旁。
“想知道魔法师怎么变强?”灰叶嚼着一大口面包,在听到西泽的这个问题之后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啥?”
“算是想知道,”西泽喝了口杯子里的热水说,“虽然不太擅长魔法这方面的事但我还是想去了解。”
灰叶挠挠头,心想自家师弟这是被刺激到了还是咋了,因为他的情况可不是不太擅长,而是根本不能啊。
但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对西泽解释了起来:“魔法师一共有四个等阶,分别是平民,魔法师,大魔法师还有贤者,你应该是想要知道这四者的区别,或者说如何晋升?”
西泽点点头。
“那就好说了!”灰叶两手一拍,大大咧咧地说,“去看书就行!”
这过于离奇的答案让西泽和莎尔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去看书就行!”灰叶又重复了一次,顺便还拍了个巴掌。
“不需要重复啊!”西泽无奈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灰叶从自己的盘子里拿起一片黑麦面包,耸了耸肩,“平民和魔法师的区别就是前者只能掌控最低阶的魔法,比如生火吹风这一类的,他们即使天赋足以掌控更高阶的魔法他们也接触不到,因为他们没有渠道,也没有老师,图书馆也不可能为他们开放魔法区。”
灰叶边吃边说:“而魔法师则是掌控了一些低阶魔法的人,也正是从魔法师开始,魔法才开始有了分阶,比如一阶的火球术,二阶的雷霆打击。”
在说到这两个魔法之后灰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莎尔则是轻轻地笑出了声。
“魔法师存在的根基不过是两样关键罢了,一是魔法储量,也就是天赋,天赋决定了魔法储量的多少,这件事是无需讨论的定则,二则是魔法和咒术,对炼金术师而言则是炼金术,能准确释放魔法的魔法师才是魔法师,”灰叶用刀叉将一片面包切开,将其中一块分出来,说,“这便是被淘汰的魔法师,他们天赋不能够支撑着他们去继续修习魔法,我们吃下去的面包就是我们所学到的魔法,而这些面包只有从书中才能获取得到。”
西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问道:“那学院发下来的那本书难道适用于所有天赋的学生?”
“你不会以为学院只发了一本教材就想教育全学院了吧,”灰叶怪异地看了自家师弟一眼,仔细地解释说,“学生必须读书去找到适合自己的修习方式,或者读书修习高阶魔法,魔法只是一堆就和数学差不多的公式罢了,只要会往公式里套就可以学得差不多,大多数人缺的只是将其释放出来的能力。”
他说:“魔法师使用魔法的前提是体内有魔法,有魔力才能制导,才有了能套进公式里的要素,可每个人体内的魔力和储量是不一样的,炼金术里将魔力称作四元素,每个人体内的元素成分都不一样,虽然那些一心信仰轮亥魔法的人不相信炼金术的说法,但炼金术是对的,魔法师最好按着各自的条件去找到适合自己的制导方式,比如拿着风元素的制导方法去制导火元素,这就很让人悲伤了。”
灰叶摊开手说:“事倍功半。”
西泽盯着面前的玻璃杯,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
莎尔见识过西泽的这副模样,他只要摆出这副样子就需要发上很久的呆。
这个来自白石城的天才终于要走上自己从未摸索过的一条道路了。
窗外的一只鸽子静静地看着他。
瞳中鲜红似血,像是已经洞察到了男孩死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