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已经准备好了,但你们两个要去不同的房间,”在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大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该修习的修习,该玩闹的玩闹,珍妮丝拿着两张夹在纸板上的白纸,示意西泽和莎尔跟在自己身后进入白色尖塔内部,“灰叶就停在外面等吧,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很严。”
“我不会勉强的,”灰叶笑笑,对西泽和莎尔认真地吩咐道,“要好好跟着珍妮丝,我在外面等你们。”
西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而莎尔则是缩在西泽身后,紧紧地抓着西泽的衣角,默默地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你家这个小师妹怎么这么缠着你师弟的?”珍妮丝无奈地问,“等一下别对测试造成影响就好了。”
“放心,她很听话的,”灰叶挠挠头说,“平时在学院里也很活泼,可能是第一次来白色尖塔这种地方,很紧张吧?”
“那倒是可以理解,”珍妮丝两手扶着腰间,对二人笑着道,“我当年十五岁的时候进入白色尖塔登记魔法师,当时我也被吓坏了,其实你们不用太紧张,大家都是一样的。”
“啊啊,我记得,那天我和你一块来的,”灰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连忙拍手叫道,“当时你一直抱着叔叔的腿不松开对吧,当时你一直说以为是能和我一起测试的!”
“不要在后辈面前说这些多余的话!”
趁着二人再度开始叙旧,西泽悄悄地回过头,看着莎尔小声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莎尔小声地回答道,“只是我以前好像来过这里……父亲带着我来的。”
“只是怀旧了吗?”西泽问。
“算是吧,但不止这样,”莎尔勉强笑着说,“这里人太多了,我不喜欢这样人多的环境,也不喜欢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看。”
“那就尽快完成测试,好早点出来吧,”西泽伸手揉揉莎尔的头发,语气像是在安慰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回去之后我带你去骑士学院的餐厅。”
他回忆着最终杜纳学长留下的那句话“以后骑士学院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那气势连博尔克都虎躯一震,最终他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啐了一口,和杜纳并肩走向餐厅门外。
“这并不意味着你胜利了,”杜纳在彻底消失在餐厅门外时转过头来,对西泽沉声地说,“而是意味着灰叶胜利了。”
这对历史学院的师兄弟换着把骑士学院的这位青刀打了一遍,三年前的灰叶真的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如今的灰叶就算了,但曾经的那位灰叶真的可以说是少见的一位天才。
杜纳把灰叶当做自己的假想敌,而后者却一步步在历史学院中沉沦,再也见不到曾经的样子,而如今西泽让他再度回忆起了曾经的那些日子。
三年前他被灰叶蒂娜两个人打了一顿,从此记住了灰叶这人,三年后的今天他以为灰叶的师弟应该会在自己面前毫无还手的余地,结果自己还是输了。
他放下了从久远的过去持续至今的仇恨。
也许从今以后杜纳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并不是西泽赢了,而是西泽背后的那个身影,灰叶赢了。
“好,”莎尔也没有多问什么,而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西泽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不会骗自己,“我要吃和那天一样的。”
“我请你,”西泽答应道。
“约好了。”莎尔说。
“约好了。”
“莎尔你的测试其实较为复杂,但也和一般人没差,”珍妮丝带着莎尔走向通明的房间,“你只是需要额外验证一下魔力的成分,放心不需要抽血什么的,你只要分享出一丝魔力给我们看,之后的一切都没什么。”
西泽在分开前主动提出让珍妮丝带着莎尔,自己跟着另一个陌生的女子就好。
莎尔默默抬起头看了珍妮丝一眼,而后缓缓将视线收了回去。
珍妮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时的莎尔已经看不见之前的腼腆与羞怯,所替换出来的全然是一副冷漠的脸,就像冰山上落下的一片薄雪一样。
“那个,小莎尔?”珍妮丝忽然有些害怕,于是试着找了些话题,“你觉得你那位师兄怎么样?”
“灰叶师兄是个好人,”莎尔回答道,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具机械,“只是有时候很奇怪。”
“说,说的也是呢……”珍妮丝擦了擦汗,脚步顿时加快了几分,“他确实大多数时候都像个笨蛋一样,但以前他可不是现在这么好相处的。”
“以前?”莎尔疑惑地说。
“他啊,以前可高傲了,”珍妮丝笑着回忆起少年时的那些回忆,“因为是御堂家的独子,全家上下都很疼他,而且魔法天赋很强,可能是血脉中带着东方文士的原因,他就连在读书上的能力都相当出众,大家都觉得他以后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家伙,或许是神父,或许是主教,哪怕是一个征战四方的大魔法师也说不定。”
珍妮丝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可惜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啊……加入历史学院是个开端,但之后的事才是导致他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主要原因。”
“为什么?”莎尔问,“师兄他以前真的很高傲吗?”
“真的哦真的哦!”珍妮丝连忙表示自己没有撒谎,“以前他最经常说的话就是‘滚开’,还有‘别打扰我’。”
说到这里珍妮丝的表情也有些黯淡下来:“就连我也被他这么说过。”
“我没想到师兄以前会是这样的人,”莎尔想了想说,“现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大哥哥。”
“因为他遇见了对的人啊,”珍妮丝笑笑,“他对你们讲过吗?”
“蒂娜学姐?”莎尔问。
“没错,”珍妮丝的笑容里似乎出现了几分失落,“我就不多嘴了,以后你让他给你们讲吧,而且他和克莱得那个人渣结怨的原因也是因为蒂娜,如果他不愿意的话你们一定不要强求。”
灰叶,克莱得,人渣,蒂娜。
这四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一场情感大戏,一般是个女孩子的话这时候应该已经尖叫起来了。
但莎尔只是点了点头说:“我会的。”
于是珍妮丝越来越怀疑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敬启,我的孩子。王都中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些许大概,一切状况在我心中已经有了雏形,西泽那孩子以后可能还需要你多加照顾,罗德,我希望你作为兄长能给予西泽一些需要的帮助,这孩子一直很要强,和你完全是一个样子,他觉醒了魔力的这个消息对我而言确实是一种惊喜,他对魔力本来就很敏感,在制导能力方面也远超常人,我也听说了他加入历史学院的消息,事实上历史学院的近闻我也有所了解,西泽进入那样的学院应该是无奈之举……但我相信他能在那脱颖而出,有你的帮助,这孩子应该能成为合适的魔法师,至于莎尔,请你多加注意,那个姑娘应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你的神父,诺尔斯。”
翻开第二张白纸。
“敬启,我的孩子。西泽居然会为了那个小姑娘孤身犯险,这不是他的作风,我几乎从没见过他会这么在意一个女性,除了他的母亲,不过既然没什么大事那就姑且算作平安,最近白石城很安宁,部分冻结的潮水已经开始解冻了,早春似乎就要到了,我希望你也能偶尔回来看看,带着西泽,我真想看看这孩子变成了怎样的一个人,有没有按照轮亥教义去生活,有没有成为我希望他成为的人……以上,罗德,你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你的神父,诺尔斯。”
抽屉里还有两张一模一样的信纸,罗德伸手抚平手上两张信纸并将剩下的两张也拿了出来。
“敬启,我的孩子。西泽竟然是新生测试第一名!?这简直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我原本以为他能成为普通的魔法师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喜了,这样的结果即使由你来告知我我也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白石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间那些曾经欺辱过西泽或者对欺辱冷眼旁观以及暗自窃喜的孩子都说不出话来,弗纳德听说这个消息时正和自己那喜欢八卦的妻子共进晚餐,看样子那位夫人又有不断的话题需要在妇人间分享了,纳拓他也很在意这件事,一直找我说那一千金币够不够用,我知道他其实慌的是以前曾经找我想认西泽做干儿子的事,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错,西泽确实有无尽的潜力,我和他昨晚在教堂内彻夜长谈,最终他带着一本轮亥教义走了,希望他能明白。你的神父,诺尔斯。”
最后一张白纸是今天才到的,信使匆忙把这封信递到罗德手中之后就迅速骑在马上离开,转而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罗德展开那张白纸,再度开始阅读起来。
“敬启,我的孩子。你说的东西我大概清楚了,除此之外,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不久以后我应该有一次离开白石城到王都的机会,我可以趁此机会去看看你们,罗德,希望到时候你们还在王都,因为我计算了一下,我到王都的时间大概刚好赶上这个学期的末尾,我有些担心西泽会不会因为表现优异而被学院征集去出些任务,还有,西泽其实早就可以进阶三阶神职者了,只是在战斗力上始终达不到标准,既然现在他有了这样的成绩,那三阶神职者的考核也应该轻而易举。罗德,一个十七岁的三阶神职者,一个十七岁的执行人,我这一生也只见过西泽这一个而已,我们在见证一颗明星缓缓升起,他和你不一样,你选择成为一名士兵,而他则完全能在其他更加繁华的城市里成为一名神父乃至主教。你的神父,诺尔斯。”
在看完这一封信的内容之后,罗德长长地松了口气,顺手把四封信纸全部塞到了一个准备好的信封里,信这种通讯方式实在太过缓慢,每次罗德都需要读读以前的信才能想起来自己到底对神父写了什么,这两个月以来罗德与神父只通信了四次,包括今天刚到的这封。
对于魔法音讯而言,距离是阻碍这项技术最大的阻碍。
即使是罗德这种阶位的存在也只能默默叹息。
就在这时,几位教师说笑着走了进来,罗德想了想,还是把这信封塞回了抽屉里。
有个教授注意到罗德,连忙凑过来说道:“罗德先生,你听说了吗?白色尖塔的消息!”
“什么?没有,我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办公室里没有出去,”罗德愣了一下,问,“什么消息?”
“咱们学院有新生去白色尖塔注册登记魔法师身份,本来魔力储量只能定义为低阶魔法师,结果他施展出来达到中阶魔法师才能施展的二阶术法,搞得整个白色尖塔的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判断他的等阶……”男人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抢话道
“更绝的还在后边啊,罗德先生,”抢话的人急忙说,“那个新生不仅搞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结果还要当场进行三阶神职者的考核!”
说到这里罗德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那个新生毫无疑问就是自家那个弟弟了,他连忙给抽屉上了锁,然后对着几个人问道:“现在考核还在进行中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罗德带着钥匙跑出门,在校库里骑上了自己的白马,朝着中城区北海边沿的白色尖塔赶去。
“罗德,一个十七岁的三阶神职者,一个十七岁的执行人,我这一生也只见过西泽这一个而已,我们在见证一颗明星缓缓升起。”
罗德忽然在马上笑了起来,寒冷掠过鬓角,他呼出一口热气,跑过人群,在街道上大声地笑着:“历史,就此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