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这条路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李清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她一直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

站在家门口，她能一眼望到院子里屋子的门，里面似乎有个身影一晃而过，由于走得太快，她没有看清楚是谁。

这道门推开容易，可进去之后，她需要戴上面具示人，她要继续装作开心、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李清月把手握在栅栏上，不知不觉中，手心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诶，老五？你怎么不进去啊，站在门口做什么呢？”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转身看过去，是四姐站在她身后，看样子是做工回来了。

李晴仅比她年长一岁，却因为晚一年入学，导致跟李清月一届。她那身子骨不知道比李清月硬朗了多少，所以初中毕业后的这个暑假，她也出去找了个做工的活计。

“四姐，你回来了，我也是刚到这，咱们一起进屋吧。”

李晴心生疑虑，她明明大老远的地方就看到有个人站在她家门口，走近了一瞧才知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五妹妹。

不过她也没再追问下去，她明白李清月并不想多说，再追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行，进屋吧。”李晴率先推开栅栏门，另一只手拉着李清月走进了屋。

一进屋，发现大家都已经回来了，好在这次是小北送她回来的，不然以她的脚力，能不能赶上午饭前回来有些难说。

李清月一进屋，李爹就注意到了她。

“清月，又去哪儿玩了啊？”李爹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李晴和她招手，示意她们坐下来吃饭。

李清月捏了捏帆布袋的带子，顺手摘了下来挂在墙上，这才在饭桌前坐下。

“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你人了，几点就溜出去瞎跑了，一个姑娘家家的，老大不小了可不能这么胡来。”

李爹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手上给她盛饭的活倒是一点都没耽误。

“爹我来吧，今天是出去的有点早，因为之前碰到姚晓倩了，我们约好了今天玩一会，我就起得早了点，这不赶在午饭前就回来了嘛。”

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好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李爹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又唠叨了几句才肯作罢。

午饭过后，外面的知了声叫的厉害，也叫得让人心烦。

李清月在炕头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的胸口直发闷，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了解了李爹的病情之后，心里像是笼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挥之不去。

她害怕，还在这种心慌不安和爹有关系。

床上的呼噜声响起，是李大柱发出来的，爹没有发出呼噜声，大概也是睡不着吧，李清月在心里猜测。

那日李大柱出去寻李爱莲，回来时垂头丧气的，她便知晓她这个二哥并没有找到李爱莲。

未多时，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有些敏感，一点点动静都能传进她的耳朵里。

李清月从炕上坐起来，透过窗子向外看去，居然是李爱莲回来了。

李爹果然没睡醒，李清月刚坐起来，李爹也坐起来了。

她望向李爹，李爹也在看着她，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交流却更像心照不宣。

“李爱莲回来了。”

这句话她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爹和娘听的。

李娘本是熟睡状态，一听到李爱莲的名字，像是条件反射一般醒了过来。

“谁、谁回来了？”李娘追问，她不知道自己听到的是真的还是自己在做梦。

李清月重申一遍：“是大姐，她回来了。”

李娘有些激动，她赶紧穿上鞋拉开门跑了出去。

这一切，李清月看得真真切切。

她有些后悔，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这么做是错误的，她报仇带来的快感，全都是建立在爹和娘的痛苦之上的。

若是想要报仇，她该换一种方式才对。

李爹还算镇定，他在炕上坐了一会，见李爱莲没有进屋，他也没出屋子。

“醒醒，别睡了，你大姐回来了，醒醒。”李清月抬起脚踹了两下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李大柱。

“什么大姐啊，起开起来……”李大柱还没醒过来，她的话也都没听进去。

李清月只好揪起他的一只耳朵，轻声在他耳边说：“你大姐，你心心念念的大姐，回来了。”

这次说的话好使，李大柱像是浑身过电一般哆嗦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问：“老五你说啥，大姐回来了？”

“喏，自己看。”李清月指了指窗户的方向，透过窗户，正好看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不过，似乎不是两个人在外面，还有第三个人。

窗户的玻璃上落了不少灰尘，看的不是很清楚，李大柱连鞋都顾不上穿了，直接跳下炕跑了出去。

李艾华也醒了，只有李狗剩还在睡着。

李艾华先是看了看李爹，见他没什么动作，又看了看李清月，同样没有什么动作，索性闭上眼睛接着睡。

她没有多少想法，也不想跟家里人扯上太多恩恩怨怨，简简单单过完一辈子就够了。

李大柱和李清月的话都被李爹听了去，他注意到了李清月对于李爱莲那生疏的称呼，本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索性就这样吧。

“爹，你不出去看看吗？大姐好像带人回来了。”李清月也有些疑惑，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只有出去看了才能被证实。

李爹先是没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会才松口：“那就出去看看吧。”

说完开始下炕，他回头，见李清月还坐在炕上，不由得又说了句：“你也下来去看看吧，怎么着，都是一个爹妈生养的亲姐俩。”

“那天许是她哪根弦搭岔了不是，咱们听听她的说法也好。”

李清月乖巧地点点头，开始从炕上下来。

她有注意到李艾华已经醒了，不过没有叫她。

李爹和李清月走出屋的时候，正看到李爱莲抱着李娘呜呜哭着。

她离家出走那天，带着浑身的伤，衣服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这次回来，整个人来了个大变样。

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消肿了，只有额头上还有一片淡淡的青紫色，证实着那天挨打的事情确实存在。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难看出，衣服上的花样图案，都是城里现在最时兴的，村里人极少见到有人这么穿着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