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梁啊湟梁,你可知素日无人敢惹的魔君竟只在上界待了三百年。
还是那样窝囊的三百年!
你若知道,又该如何嘲笑。
千越想越憋屈,飞升之后没有开疆扩土,攻城略地也就罢了。
她在下界时,本就走的亲民路线。
可是端茶送水三百年,竟连上界的美茶美酒也未尝过半分。
更别提染指美色,这一死真是好不甘心!
想到后来,她又埋怨起自己。
若不是当魔君的日子太惬意,将一概琐事杂务全部推给湟梁,也不至于在真魔界中混得那般差。
只因生性惫懒,就连外人所传的“傀儡魔君”也做得津津有味。
仗着一身修为,享尽魔君的好处。
飞升之后,混得竟连寻常魔兵都不如。
若是换做湟梁,定不会将一盘好棋下成这个模样。
万余岁的老姑子,平日里除了浏览秘闻典籍,便是翻看香艳野史。
修道六艺无一不会,无一处精。
想来那时湟梁夸赞自己博览群书,多才多艺都是讽刺吧。
千躺在地上,心情郁郁地胡思乱想。
待想到魔君府的时光,心底的哀怨才去了一大半。
那些日子,湟梁除了打理庶务外,时时为她搜寻奇珍异宝。
可惜那两枚乾坤戒,尽数毁在斩魔台下。
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收集的珍贵典籍,心又跟生挖般疼痛起来。
那些典籍得来不易,是她一点点积攒起来,其中有不少上古秘法。
平素她最爱钻研这些,即便是飞升元曲界后,也时时拿出来钻研。
福至心灵间,千忽然记起一卷杂记,上述《修真本源乱纪》。
其中有一篇关于神识的秘法,便是讲述夺舍之后如何减少肉身排斥。
眼下她这情况说不好是不是夺舍,但肉身不稳是事实。
若不将神识封禁起来,怕是撑不了多久就被自己弄死。
千大喜!
且不管这卷秘法是否有用,至少让她看到一线生机。
她连忙沉下心神,回忆起秘法如何施展,前前后后仔细推敲一番,才忍着痛朝东爬出五米,将遮挡光线的岩石落在身后。
不得不说,凡人的身躯实在脆弱得陌生,这短短的距离,她硬是疼出一身汗来。
东边日出之际,紫气正盛。
千咬咬牙,强撑起软绵绵的身体,勉强摆出一个盘坐的姿势。
夺舍一事,本就存在各种情况。
如她眼下这般,没有任何法力加身的,同样有所记载。
只不过,秘法施展后,并非一劳永逸。
若想入道,修为突破筑基之后需辅以神药,再次加固封印。
千摒弃心中杂念,忍耐住陌生的饥寒困顿。
黑夜消失,旭阳初升。
金光朦胧于天下,林间飘来一缕缕肉眼几不可见的紫气,夹杂在山间晨雾中,色彩瑰丽。
千面朝东际,一动不动,雾水浸湿的衣裳表面缠绕着紫金色的晨光。
风过,鸟雀欢叫,回声幽幽。
小巧的额头忽地皱起,双眼猛然睁开。
此刻若有人在此,必然会大吃一惊。
小女娃全身被精微奥妙的纹路包裹,东来紫气游曳拖画。
浮纹闪耀几息,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与此同时,眉心忽地亮起一点白光,好似珍珠一般从她额间不停地往外冲撞。
异变看来惊险,实则不过一刹。
白光化作一道光影从她眉间遁出,稳稳停在身前一尺的距离。
整座山林死一般的寂静,鸟兽毒虫齐齐噤声,唯有风声吹过。
“竟然掉回返虚境……”
光影幻化作一位清甜女子,蹙眉哀叹一句。
只见她盘坐于半空,双手结印,打出密密麻麻的指诀。
金色日光中,紫气好似丝线一般,被她轻易拉扯,编织在一处。
随着指诀速度加快,最后结成一枚复杂的禁印。
形似盾牌,浮纹奥妙。
紫芒大盛,盾牌飞起朝着女娃兜头落下。
待紫芒完全没入体内,女子重新化作一道光影,钻进女娃眉间。
千睁眼,天边已是大亮。
山林渐渐恢复热闹喧哗,仿佛之前的死寂只是一场虚幻。
千庆幸,她重生的地方是座没什么灵气的山林,这场秘术才能无声无息地施展。
不过,即便有修士察觉到此地异动,恐怕也是夺命狂奔。
返虚境的神识威压,哪怕是在灵魔界也少有人敢招惹,更何况这灵气稀薄到极致的凡人界。
解决了燃眉之急,千心情不错。
这副身子能不能修炼还不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活下去。
总不能捱过肉身危机,躲过野兽扑食,却被生生饿死冻死吧?
经过一夜的餐风露宿,原本骨折的腿伤愈发疼痛起来。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冻得她骨头发颤。
鼻间呼吸开始不畅,额头也轻微发热的起来。
无论如何,不能露宿野外了。
想起方才神魂出窍之际,她顺便将整座山林扫了一圈。
看见七八个凡人往深山方向打转,大抵就是为了找这副身体的原主。
凡间的深山虽然没有妖兽,却有一些猛兽栖居。
只希望他们不要死在野兽口中,否则她生还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其实女娃遇难的地方距离山间主路不远,想来是不慎踩空从坡上滚落下来,才会摔死。
至于原主死后,自己为什么会活过来,她才懒得去想。
反正能活着就好!
此刻她刚好落在一处窄壁前,从上方的角度很难被发现。
想来就是这个原因,才没有被他们找到。
那么眼下,她是乖乖等着他人营救,还是自我疗伤呢?
千衡量了一下自我正骨的可能性,决定还是等上一等。
想来那群人找了许久,差不多也该放弃出山了。
若他们命大没有被野兽吃掉,那自己多半也能得救。
“栓子媳妇,你别哭了。儿才八岁,肯定跑不到深山里面的,没准是躲在哪个山坳呢……”
“呜呜……三叔,您可一定要帮我啊。我跟当家的可就这一个女儿,儿就是我的命啊。”
一旁的杨大栓眼睛布满血丝,耷拉着脑袋,衣衫湿透,狼狈失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