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允在冥界之主的位置上坐了十数万年,他的继位完全是因为上一任鬼君外出殒命。
初为幽冥王的岁月里,他十分平静满足,对鬼民的管理也甚是宽容。
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有一日他自己撂挑子不干。
可万万没想到,某一日九幽河中出现一抹幽魂,怨气冲天,直上九霄。
他察觉到异象,迅速前去查看,却在那里看到一位鬼仙,许是煞气太重,竟然不能飞升。
这样的存在,对他这位鬼君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威胁。
更何况,这新来的鬼仙,一点也不尊重他。
于是,他设下陷阱,将他赶出幽冥。
刚开始的几年,他还担心白游会回来,可后来时日一久,这颗心也就放下了。
直到两千年后,他再次察觉到鬼仙的气息,却抓不到对方的踪迹。
他开始着急。
不过,想到自己能把他赶出冥界一次,自然也能赶他第二次,更或者直接杀了一劳永逸。
他开始查探白游回来之后的动向,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
直到无意间听说,幽冥多出两个活人,才想到应该是白游带回来的。
那女修十分机灵,但也很怕死,自己稍微威胁两句,就什么都坦白了。
陈允觉得有意思,而且心里愉悦,便和她约定了一个要求,作为帮她救自己父亲的条件。
女子虽是修士,不过人间的感情太丰富,完全没有抵抗诱惑的能力,很快就中了圈套。
那一万黑甲精卫实则是他手中最有利的武器,藏在女子身上,才不会有人发现。
等到他耗尽白游的法力时,一万精兵来助,便是必胜无疑。
这一盘棋下得有些冒险,她潜在九幽河底的八年,他曾数次派属下前去查探,可惜没有一次发现她的踪迹。
其实,这本该由他自己前去,聚魂的位置,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也不知那些酒囊饭袋,是怎么办事的,数次告诉他们位置,竟然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不过,他想想那女子的表现,也像是有些手段的人。
否则区区金丹修为,又怎么敢冒险分离元神呢?
因为公务太过繁忙,主要是让白游身死魂消需要不少准备,他始终无法前往。
直到有一日,茫然守在河边的黑甲卫来报,河中冲出一抹紫衣身影,快速遁往轮回路方向,且完全追不上。
陈允微微一笑,想着总算出来了,刚好能赶上自己的计划。
那该死的白游,可是突破鬼君了呢!
他要是鬼君,那自己又是什么?
可惜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容易,那女子的行踪太过狡猾,派出去的黑甲卫竟然一个也没追上她。
陈允有些生气,暗恨此女狡诈,收了好处竟然还不办事。
太不要脸了!
直到他在汤谷,再一次感受到聚魂的气息。
这气息已经很淡,毕竟这会儿它也不再是聚魂,若不是距离太近,他也抓不到女子的所在。
所幸,天不负他!
不过,他到底还是做错了一件事。
或许不该那么早想要铲除女子,反而把她推到白游的阵营。
当然,更可恨的是,白游的智障女人竟然和她关系十分亲密。
如此一来,她这个变数不仅除不掉,而且还成了自己的敌人。
一万黑甲卫尽灭她手,陈允怒火攻心,生生挨着白游的一击,驱使追魂灯取她性命。
可惜她没死成,反倒是自己伤势更重。
风声呜咽的九幽,曾经是他最爱的地方,如今天地苍茫,他步伐渐乱,长剑被打掉,华服扯破,发冠落在地上,从未有过的狼狈。
而对面的白游,月白色的下摆忽然生出祥云的图案,头上显出一樽精美的华冠,越来越端庄,越来越华贵,一步步走来,已是天地认可的冥界新主。
陈允大笑着死去,笑声凄惨而不甘,终是消失。
参与这一场恶战的其他鬼修,纷纷跪下,高呼,“恭贺鬼君。”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霄,天地间的灰色一瞬褪去,重新露出橘红的颜色。
冥界的鬼民皆知,鬼君白游上位。
而千便是在这样惨状又喜悦的气氛中昏迷过去,不是因为伤势,而是特么的魔子暗算。
她在战场上耗费的力气太多,又遭陈允一击,潜伏多年的魔子终于按捺不住。
它等到机会啦!
黑妩一把揽住她的身子,担忧地喊道,“阿,你怎么了?快醒醒!”
千早已听不见她的话,熟门熟路地和魔子叫嚣起来,不过这一次的气势显然有点差。
“阿游,你快来看看,阿怎么了?”
白游看着妩媚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很是不耐,嫌弃地“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许久后,他道,“哦,运气不好,被真魔界魔子缠上,正发病呢。”
黑妩哪里知道魔子是什么东西,她连真魔界都只听过一次,当即觉得可怕的不得了,带着哭腔喊道,“那该怎么办呀?”
白游不怀好意地笑着,“简单,你把她扔进汤谷的汤池里就好,冥界阴火能够焚烧魔子。”
只不过要受天大的罪罢了……
这一句话,白游没有说。
依旧单纯的黑妩立刻点点头,庆幸这里离汤谷不远,没几步也就到了。
更庆幸这么一场恶战,汤池并没有被战火毁去,还能救阿一命。
千想要封住五感,屏蔽魔子的蛊惑,但她这会儿没有肉身,也没有五感可封。
更糟心的是,魔子如今在她体内游走,就相当于是在神魂各处肆虐。
正是无力的时候,身周忽然传来阴冷灼热的焚烧感。
那一刹,她痛得想骂娘!
不过也只是三息而已,因为她很快就晕了过去。
意识消失之前,她听见黑妩软软的声音,“阿,这是汤池之火,集冥界阴火,能够焚烧魔子的。”
她心想,自己还真是该死的好气运啊!
千种阴火钻入千体内,疯狂灼烧着她的神魂,像是有数万蚂蚁咬着骨头,又泡着寒潭之水,又被阳火焚烧。
既冷又热,既疼还痒,连呼吸都喘不上来。
她这会儿完全没有功夫去管魔子,自然也不知道这样难耐的感觉,有一大部分是源于魔气和阴气的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