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桓陨落的一瞬间,天际之上的双月之象便已完全消失,时隔大半年未曾见到的红日,再次出现在了人间界之上。
郁晋忽地想起,他在去往凤梧雪山之前,曾经在自己住的地方种了一棵树。
也不知,时隔一千五百年,那棵树究竟怎么样了。
他如释重负地伸展了一下双臂,而后信步走在泛出青色的草地上。
虽不是人族,可他仍旧希望,叶绿芜真的能够还这人间界一个太平。
“太阿,起卦。”
体内完整的星魂流转,纯净的创世之力从他指尖倾泻而出,缠绕在面前的太阿剑上。
他从不信天命,以柏阖特有的创世之力卜卦,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太阿剑在空中不断飞舞,剑尖之下逐渐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郁晋皱了皱眉,面前的卦象实在不好。
“坤卦,下下等,万事皆忌。”
他心中有些不快,便将卦象尽数抹去,而后再次起了一卦。
第二次,仍旧是下下等。
金色的光芒不断闪过,太阿剑也在空中舞出了一道道残影。
一连四卦,皆为下下等。
郁晋的力量要比钟离强上不少,故而他在自己的卦象之中,也看到了他曾经为叶绿芜卜算过的天命之卦。
一共五卦,每次都结局都是一样的。
即便他如今的星魂已然完整,可他蕴含在他体内的创世之力,仍旧无法替她更改半分这早已便定好的天命。
“生不逢时,必死之局。”他紧皱着眉喃喃道,“看来,我还得先去一趟云间山了。回来之后再看那棵树,倒也不算迟。”
天命之卦,不能不信,也不能尽信。依着叶绿芜现下的情况来看,倒是完全合了这卦象。只不过未曾到最后一刻之时,便仍旧有扭转之机。
因为他自己,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在得到了云间山的预示之后,翠箩山上下便准备好了行囊,数日前出发了。
原本温余想着留下来维持结界运转,可没想到所有人对于此事的看法都是一样的,准备去云间山碰碰运气。明知自己修为不够,可修行多年,为的便是能够得道成仙的这一日。
谢思宁的异样,仍旧只有两个人知晓。
“思远,你快看,天亮了!”温暖的日光洒落在她身上,十五岁的少女从和煦的春风中跑来,笑颜明媚,“现在终于不用再看那红色的天地了,以后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思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哥哥会一直照顾你的。”
十七岁的谢思远,身量拔高了不少,少年的青涩也褪去了几分,持剑立在那里的样子,像极了鼎盛时期的岚门弟子。
血月消失之后,人间界在短短几个时辰便焕发出了强劲的生机。天地间泛出一片嫩绿的青色,和着暖洋洋的春光一同落在众人的心上。虽然还未曾有所建树,可他们却仿佛看到了,一年以前昌国的极致繁荣。
待众人歇息了片刻,用了些干粮之后,温余便纵身上马,暗青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度,左手将长剑横在后腰,右手高高扬起马鞭,扬声道:“启程!”
清一色的褐色骏马在干枯泛青的草地之上踏过,而远处,则是仍旧一片荒凉的岚山。当年的九华天雷阵余威仍在,也不知要过多久,这里才会再次迎来第一个生灵。
谢思远看着环绕在自己胸前的那一双莹白细嫩的手,右腕之上缠绕着一圈金色的符文,将她的魂力牢牢锁在体内。
因着如今对于魂力的限制,他也不能如同从前一般肆意使用魂力探查,只是盼着能够早一日抵达云间山,也好能确切知晓谢思宁的异样究竟是因何而起。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他们抵达云间山脚下之时,前方已有不少“人”在等着了。
那些妖族分明修为深厚,可仍旧无法完全化为人形,在他们的身上仍旧能够看到原身的特征。
想来应当是为了赶路,耗费妖力过多的缘故吧。谢思远心中暗道,而后转身将谢思宁从马背上抱下。因着心思不在这里,谢思宁还未抓稳,他便急着放手,二人便齐齐倒在了地上。
“谢!思!远!”
怒喝声将所有人的目光皆吸引了过来,温余与谭海相视一笑,便上前将兄妹二人搀扶起来。
“你最近这是想什么呢,已经是第三次把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了!”谢思宁皱着一张小脸,揉了揉碰在地上的膝盖,抱怨道:“我明明没有吃胖啊,肯定是你的问题。”
温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道晕白的魂力从指尖泄出,没入谢思宁的体内,“思远,我传给你的那一式术法这都多久了,怎得还不曾参透?即便如此,也应当先照顾好思宁才是。”
听了这话,谢思远才连忙走上前来,做出一副凝重的神情来,拱手道:“掌门,我知道了。”
温余摆了摆手,给谭海使了个眼神,便向一侧走去。
一次两次还好,在临近云间山的这段时间,谢思远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倘若他再不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谢思宁迟早会看出端倪。
谢家兄妹的资质,原本便高于常人。或许谢思宁已然猜到了什么,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翠箩山的人远远地跟在那群妖族后面,缓缓走入一片云雾缭绕中。
人间界灵脉的起源之地,除却眼前的浓白之外,竟分毫不见旁的颜色。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身旁的五丈之余,而再远些的地方,便完全看不见了。而对于灵力的限制,也已然达到了最强。即便想要用魂力探知身旁之人的位置,也根本做不到。
在入了云间山之后,不论修为如何,皆变成了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人。
“在魂力无法使用的时候,我人族的力量是最弱的。你们都看好自己身前的人,倘若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即刻告诉我。”
温余看着身边的浓雾,心中略微起了波澜,这云间山并非是人族的云间山。倘若在此处发生了什么争执,人族也不会收到任何偏袒。
说起来,自从那年的听枫大会之后,自己便再也不曾见到过大师兄了。
原本想着在此事结束之后要问他的那句话,直至今日也不曾有机会说出口。
在舒云山庄被灭门的那晚,背靠月色高高立于庄门之上的那人,究竟是不是他?
生于凡尘之中的舒云山庄,除却那一份前朝秘宝之外,究竟该隐藏着什么东西,才能让大师兄不惜穿过九华天雷阵,也要冒险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