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沿着曲折的回廊走了半晌,叶绿芜这才想起方才他说过的一句话,“对了,方才你说给我封赏的圣旨是出自你手,这是不是说明……”
许明川轻笑了一声,“没错,如今父皇的私印,在我手上。”
听到这个回应,叶绿芜非但没有多少惊讶,反而心中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倘若许明河知晓了这件事,知晓了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分明已经将几乎所有的朝臣握在了手中,却还是敌不过许明川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呢?不论如何,还是希望他别做傻事。
“我今日宴请的人中有不少效忠于明河的,只不过他们虽人数众多,可加起来也敌不过我手中的势力。”
许明川将她引至前方的一个小屋前,围绕在四周的花簇芳香四溢,此处虽小,可比起方才的大殿来倒是多了几分幽静之感。
她清浅一笑,“三公是你的近臣,护国会令主是你的好友,手中握着昌国半数兵马,这样的你又岂是能被轻易撼动的?”
这权利到了九卿手中,已然是没有多少了,可在九卿之下还有数不胜数的官员,可纵使他们人数再多,也无法与站在朝臣顶尖之上的三公相媲美。
想到此处,叶绿芜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昌国的官员真的是太多了,而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这历朝历代的公侯王孙之家,他们的子孙后代在弱冠后便尽数入朝为官,而朝廷还不能横加阻拦,免得失了这些爵爷们的心。这般冗官冗费下来,昌国的银钱想必所耗过多。
如今掌权的人已是许明川,想来他必定不会任由这个状况发展的。
二人推开门走入屋中,便看到了一群熟知的人在其中举着酒杯对饮。
见到他们前来,便有一个面色微红的人遥遥举杯,恭贺道:“给乡君道喜,末将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的情意了,可没想到你们竟现在才说。这要是我啊,半刻都忍不住。”
叶绿芜轻笑一声,果真还是这群人有趣,倒让她怀念起一同在安邑城中吃酒的时候了。
旁边立刻有人捂了他的嘴,眼神中流露着醉意,略微结巴道:“还……还乡君呢,你个没脑子的。乡君如今是太……太子妃了,你这是什么记性。”
“对,太……太子妃。”那人僵硬地将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拨到一旁,想要再斟一杯酒,可没想到洒了大半。
好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手,可酒壶中却是再也倒不出什么了。
他轻轻松开手,任由酒壶落在桌上的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算……算了,这酒杯会……会自己跑,还是改日再……再给乡君敬酒吧。”
看他们醉成这样,叶绿芜不禁无奈地摸了摸额头,“他们怎么吃了这么多酒,你竟也纵着他们?”
许明川双眸一眯,而后缓缓扬起嘴角,“小芜,你仔细看,这些人你可熟悉?”
叶绿芜不解此意,只得点点头道:“熟悉,他们不就是记在功劳簿上的那十二将军……”
十二……将军?
当日在功劳簿上写下的名字,分明只有十二个。
可眼前这一群人,分明是十三个!
可为何他们每一个人的模样都与自己记忆中别无二致!
叶绿芜心中猛地一跳,这个发现仿佛给她迎面浇来一桶冰水,让她在这夏日里甚至有些脊背发冷。
她略定了定心神,而后缓缓伸出手指去,将他们一个一个与自己的记忆相比照。
“白庆生,田嘉,刘永超……”
这些人姓甚名谁,做了什么事,在她心中尽数显现出来。
她的手指移到了在角落中的那个人身上,“他,是谁?”
这屋子虽不大,可也是一个院子的主屋。太子府坐北朝南,每一个主屋在阳光完全消失之前,都不应有任何阴暗的角落。
可那个多出来的人,他所在的角落竟是一片阴暗。阳光分明已然落在了他身前,可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阻碍了一般,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呵……”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从阴暗中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相貌皆模糊不清,可唯有那一双眼睛,除却邪恶外看不到任何神色。在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屋内嘈杂的声音竟都消失了,仿佛进入了一个结界中一般。
叶绿芜浑身一颤,识海深处的魂魄似乎也不稳了片刻。他的目光冰冷地不带一点温度,就像流淌在生死之间中的那条河一般。生魂落入其中,便瞬间魂飞魄散。
下一刻,她的眉心之间忽地传来一阵暖意,这才使她几近冰凉的身体再次暖了回来。
而就在她走神的一瞬间,那人的身影便开始模糊了起来,而后竟凭空消失了。
而此时阳光才再次越过了那个不可见的阻碍,重新照亮了那个角落。
“小芜,你也感觉到了,对吧。”许明川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让她终于有了回到尘世之感。
叶绿芜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你我的修为如今已几近巅峰,可方才我还是有种被压迫的感觉。那一双眼睛当真不是人族所能拥有的,他究竟是什么?”
“他凭空出现在这里,却能瞒过我们所有人的记忆,这般本事你我皆无法做到。”许明川继续为她稳着魂魄,轻声道:“如若不去细看,我决计不会发现此处凭白多出一个人。我甚至不知他是今日才出现的,还是已出现许久,你我的事,他究竟知晓多少?”
此处离方才的大殿并不算远,可从那里隐隐传来的丝竹之声,此刻竟有些像传闻中放逐之地引导亡魂的葬歌。
叶绿芜抬臂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不论如何,此刻他已从暗处走出,这对我们来说,便是取得胜利的第一步。”
虽说是出现端倪,可总比一无所知的好。
许明川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扬了扬嘴角,“没错,他们已然暴露行迹,便会从此时开始,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