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立功心切的元兵们也没闲着。
在达鲁花赤乌力罕的调动下,军营内的人马立刻被派出去了大半,由巴雅尔担任讨贼先锋,率队直奔覆船山。
董抟霄则只能按照事先的约定随乌力罕留在后方为巴雅尔压阵。
“快点!快点!”
“都给我跟上!”
巴雅尔骑着高头骏马趾高气扬地走在队伍中央,一声又一声地吆喝着鼓舞士气的话,脸上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仿佛剿灭魔教总舵的功劳已经被他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其副官亲自走在前面为其牵马,怀中还抱着一柄巨大的铁锤,从模样上不难看出这是巴雅尔的趁手武器。
此刻见巴雅尔大声喊话后清了清嗓子,副官眼珠骨碌碌地一转,估摸着千户大人是口渴了,便立刻伸腿踹了旁边的士兵一脚,蛮横地道:“看不见大人口渴了么?把水囊给我拿来!”
士兵正在心里踅摸着等端了这个魔教贼窝之后是该先冲向那藏着金银财宝的仓库,还是先冲向藏着女人的卧房……
毕竟能否在一场讨贼战役中占到足够多的便宜,是检验一个元兵是否“合格”的唯一标准。
被副官这么一踹,士兵瞬间从美梦里回过神来,连忙扶了扶自己的头盔,确认其没有歪得太过厉害之后,才跟哈巴狗似的一边点头,一边将水囊递了过去。
做着这一连串动作的同时,士兵悄悄地放缓了身形,从队伍中撤了出来,并捎带着往巴雅尔的马匹一侧挪了挪。
对他来说,递个水囊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若是足够有“诚意”,足够让马上的千户大人感到“满意”,那没准就能让他了解到自己的“心意”,进而记住自己,甚至赏赐自己!
副官把他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一把夺过水囊之后不屑地道:“没你的事了,还不快滚回队伍里去!”
士兵脸上装作憨笑的样子,但心中却早将副官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心道你自己如今的位置还不是靠阿谀奉承讨来的?还瞧不起我了?
旋即心思一转,提高声音喊道:“谢千户大人赏赐!”
巴雅尔被他这句讨赏的话一叫,才回头来,看到了副官递过来的水囊,大笑着道:“好懂事的小子!你怎的知道我渴了?”
士兵哪肯放过这样与千户对话的好机会,立刻谄媚着答道:“都怪小的们办事不让大人放心,这大热的天还要劳烦您来亲自督战,这要是将您金子贵的嗓子累坏了,咱还不得拿命去赔!”
这句奉承之言显然哄得巴雅尔非常高兴,开怀笑道:“不错,办事很有眼力,以后就来我身边做事吧!”
“谢大人!”士兵顿时大喜,谁不知道这位千户是达鲁花赤的心腹?能够成为他的亲卫,那可是能够捞到不少油水的肥差。
一旁的副官气得牙根直痒,心道竟然敢在老子的眼皮子下面抢好处,看回了军营不叫你好看!
心情大好的巴雅尔喝完之后将水囊随手丢给副官,然后又扯着嗓子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等到见到魔教的妖人后都别心软,只要能将这个魔教的贼窝给我一锅端了,保准少不了你们的赏!”
说罢从副官手里拿过自己的兵器,炫耀气力似的比划着挥舞了几下,麾下的士兵立刻卖力叫好,鼓吹自己的将官如何威武,如何称职。
一群人丝毫没有预料到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反观坐镇后方的董抟霄麾下,则个个打着呵欠,显得死气沉沉。
不过剿贼而已,排兵布阵却被安排到了最后面,心思再蠢笨的士兵也明白此行不过是跟着装装样子而已,估计事后连口热乎的肉汤都喝不到。
“还不如到城里巡逻呢!好歹也能蹭顿酒吃……”一名士兵不满意地咕哝道。
他旁边的老兵嘿嘿一笑,“小子,看你的样子是个新瓜蛋子吧?”
士兵没想到自己的牢骚话被人给听见了,尴尬地道:“是啊……”
“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位董大人虽然是个副千户,还是个汉人,但升官的速度可是比许多贵族子弟还要快。弟兄们自从跟着他,虽然没沾到过什么大的油水,但是腰板挺得却直,从来没吃过半点亏!”
“真的?这位董副千户真有这么神?”
老兵先是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缩了缩脑袋,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昨天我有个兄弟也是去剿贼,本想着捞些酒钱便好,可没成想却将命折了进去。据跑回来的人说,这伙贼人身手都不寻常,比那些山贼草寇还要厉害!”
“这么说来咱们走到后头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老兵搂着他的脖子嘿嘿笑道:“咱们都是军户出身的人,有一辈子的油水可以慢慢捞,可这命却是只有一条,这次就当是出来溜圈便好,别满脑门子的怨气!”
“多谢老哥指点,日后……”
“嗨,以后都是逛一个窑子的弟兄,不用说客气的话,谁不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老兵大气地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一名年龄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始终竖着耳朵听着一老一少的对话,不禁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没想到连当个兵油子都这么多的学问,大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了?若长此以往,国家必不安宁!
愤慨的年轻人本名叫做察罕帖木儿,是祖籍别失八里的乃蛮氏人,祖上曾因在南下时攻克颍州有功而被封为贵族,因而全家就都留在了颍州定居。
察罕帖木儿自幼勤奋好学,攻读儒书,受汉文化影响颇深,虽然只有二十岁的年纪,便已经能文能武,闻名乡里,将匡扶朝廷混乱的时局视为己任,与其他色目贵族家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
眼下之所以出现在此地,盖因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赛因赤答忽的妻弟,也就是那个在比试当中将巴雅尔给揍了一顿的人。
可以说巴雅尔和赛因赤答忽之所以结下如此深的梁子,便都是他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