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贵见文瑄一副思虑周全的样子便将多余的担心放下,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文瑄安排完了此事,又分别给苏生、沐冲、盛文郁、李铁牛等人写了密信之后,才同毛贵全心全意地研究起进攻之事。
河南一带战况胶着,建立了天完政权的徐寿辉等人也没闲着,以国都蕲水为中心,派出了数支军队分头发起进攻。
这些军队之中大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之前大败威顺王宽彻普化的主力部队;另一部分则是以邹普胜为领导核心,彭莹玉旧部为主体的义军战力。
由于倪文俊积极响应徐寿辉称帝,所以徐寿辉对他也是愈发器重,任命他为天完神威大将军,总领天完政权领导下的南方红巾军大小军务。
反观一心为徐寿辉着想的邹普胜,则对徐寿辉心灰意冷,与其渐行渐远,所以在他主动提出了率领众多师兄弟出征后,徐寿辉也极为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倪文俊虽然心中对徐寿辉心生厌恶,但表面上却是恭敬万分,一心想要抓住军权,等待时机再将其推下帝位。
自命不凡的徐寿辉称帝以后,再不是以前求贤若渴的模样,不但没有看出倪文俊的捧杀之心,反而在将倪文俊和邹普胜等人着手带兵出征之际,自己在天堂寨等地逍遥快活,带着美人游山玩水,为自己建殿立碑,一副太平皇帝的样子。
威顺王宽彻普化担心元廷降罪,便瞒报了在金刚台的战败事实,组织兵力对南方红巾军进行防守,并随时准备反攻。
时间一转眼便来到了至正十一年的冬季。
面对严寒,元廷和起义军双方都不约而同地进行了休战。
元廷赶在第一场大雪来临之前,终于在工部尚书兼总治河防使贾鲁的统领下,在黄陵岗完成了声势浩大的截流工程。
整个工程自四月开工,七月完成疏凿工程,八月放水入故道,九月舟辑通行,并开始堵口工程,十一月土木工程完毕,各种堵堤建成,到大功告成之日整整一百九十天。
这期间参与治河的足有十五万民夫及两万士兵,耗费钱粮更是不可计数,硬生生靠着人力物力将咆哮如龙、如从天降的黄河之水堵塞疏通。
功成之日,黄河两岸的各族百姓无有不欢欣雀跃的,流离失所的难民闻听此事尽是相拥而泣。
能在此种乱世之中将黄河之患进行妥善的处理,贾鲁自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回朝之后又亲自向至正帝献上了《河平图》,得到至正帝的满口赞扬。
至正帝亲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其晋封为其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并令翰林学士欧阳选撰写《河平碑》文,以彰其功。
五十五岁的贾鲁一时之间风头无两,脱脱作为其背后的坚定拥护者自然也获得了皇帝的满口赞赏。
此外,哈麻在答应帮助至正帝监视脱脱的言行之后,为其带回的成果也令皇帝对脱脱颇为放心。
对于至正帝来说,无论是江浙的方国珍,还是河南的刘福通,甚至是已经称帝的徐寿辉,在他的眼中都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昔日强如大宋都被蒙古儿郎践踏成泥,更何况是区区几地犯上作乱的贼人?
只要一国军政仍然握在自己手中,那所有的问题都不过是一时的烦恼,像脱脱、哈麻这样的臣子自会帮其处理妥当。
他要集中精力做好的是那件举世无双的奇宝,而不是这些令人生厌的政务!
他该待的地方不是面见朝臣的大明殿,而是可以延年益寿的些郎兀该!
对于这样一位丧失志气,沉溺女色,将全部心力放在旁门左道上的鲁班天子来说,犯上作乱的红巾贼根本没有时间去管。
与其操心入冬之后军士们的补给是否送达,还不如想一想仙庭宫漏上该嵌着一颗何种质地的玉石才能臻于化境。
皇帝不作为,吃苦受累的必然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书右丞相了。
三十七岁的脱脱就是在元廷此种危机四伏的境况中,在这个极为严寒的冬日里,待在丞相府的书房里酝酿着来年该如何解决这些数之不尽的棘手事务。
皇帝已经久不临朝,脱脱也得以省去大把的时间来做正事。
丞相府中日常召开的会议里远比皇帝连续早朝一年处理的事务还要冗杂、繁琐。
为了避人口实,脱脱将府中各项礼数简略到了极点,严令幕僚和朝中大臣在府中议事时不可身着官服,他自己眼下就只是在便服外面简单地罩了一件貂鼠皮裘而已。
书房桌案上堆砌的奏章多不胜数,脱脱似乎是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便站起身推开了门窗,让外面肆虐的寒气得以闯进来暂时压制住了屋内火炉中冒出的热气。
脱脱搓了搓手,呵出几口白气,然后将目光望向屋外一棵色如朱砂、嫩若凝脂的红梅。
瞧着这种博得汉人喜爱的花朵在天寒地冻之中傲然绽放,脱脱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因为这让他下意识地想到了那群四处作乱的红巾贼。
迁怒于红梅的脱脱立即喊来负责的管事问责:“往年冬季我怎不记得院子中有此物?”
栽种红梅的管事本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紧张的不行,闻听脱脱是对这株红梅起了兴趣后才放松下来,以讨赏的心态回道:“这是前些日子一位南方入京述职的官员特意长途转栽来的,为的就是能让丞相您待的地儿能在寒冬腊月也红红火火起来。”
“红红火火?”脱脱连续念叨了即便这个词后冷哼了一声,“倒是难得你们有这般心意了。”
小管事从没跟这位当朝丞相打过交道,根本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还当做真在夸奖自己,笑呵呵地回道:“谢丞相夸奖,这都是小的们应该做的。”
怎料迎接他的却并不是丞相的奖赏,恼火的脱脱将宽袖一拂,狠狠地摔上了门,只留下他一个人不知所以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