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不是李察罕的亲生儿子……赛因赤答忽?被我亲手斩断臂膀?
文瑄回忆良久,终于想起了覆船山下的那一战,
自己当时的确曾扮做元兵的样子随李察罕潜回到元兵营地之中,在双方交战的紧要关头,出手将带兵闯进小阜舍村的那名元兵军官的臂膀给砍断了。
“难怪你这么恨我……”文瑄这才弄清了王保保如此憎恶自己的原因。
“那你可知道我为何砍伤了你的生父?”文瑄突然反问。
王保保只知道伤了亲生父亲的凶手是文瑄,但具体原因却始终都不清楚,经他一问也只能强硬地回道:“你们这些魔教的妖人原本不就是喜欢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么?”
这句话惹得文瑄哈哈大笑,“王保保,这句话该不会是你的两个父亲教给你的吧?”
王保保再次被文瑄羞辱,立刻想要还嘴,但旋即想到了李察罕对他说过的话之后陷入了沉默。
“这世上的人和事都要你自己亲自去接触和判断,别人说的都不见得是对的。”
在李察罕和赛因赤答忽的嘴中,虽然始终跟随朝廷的旨意将明教称为魔教,对于魔教中人也一律以逆贼判处,但却从没说过这群人为何“入魔”,为何造反。
文瑄见王保保沉默无言,便自己将事情发生的讲过原原本本地向他讲述了一遍。
“赛因赤答忽不问青红皂白便要置我爹于死地,我自然要与他刀兵相向,更不必说我与他本就各为其主。”
王保保听后又沉默了一会,然后张开嘴低声道:“早晚有一日我会亲自向你寻仇。”
文瑄耸了耸肩膀,“说狠话是吓不到我的,还是先保住你的小命再说吧。”
王保保恨极了文瑄,但又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隐忍不发,老老实实地跟在了文瑄身后。
暂时解决了这个小麻烦之后,文瑄才得以放心地去察看上蔡的情况。
虽没来过此地,但文瑄也清楚上蔡作为汝宁府的北方门户,在地理环境上具有一定的战略位置,否则刘福通也不会派出最信任的韩咬儿亲自把守此地。
文瑄带着王保保进了上蔡县境内之后再次警告:“我现在还不清楚上蔡是在哪一方的手中,所以你还需小心谨慎地跟着我,否则若是被发现了陷入险境,可别指望我会出手救你。”
王保保刚缓解了噬心之毒不久,浑身都使不出力气,但为了不让文瑄看扁自己,仍是咬着牙跟住了文瑄。
由于一路上荒无人烟,所以文瑄不敢大意,每次前行都要找到下一个可以遮挡身形的位置才会动身。
二人谨小慎微地前行,过了半个时辰也还没有进县。
“来人了。”听觉敏锐的文瑄突然拉住王保保蹲下了身子。
王保保有些惊讶于文瑄的听力,皱着眉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只见远处果然有两名元兵在缓缓前行。
“是蒙人……”文瑄努力地想要听清他们在议论什么,但细听之下发现他们说的都是蒙语。
“他们在议论什么?”文瑄只能去问王保保。
王保保也知道自己想要离开文瑄这个煞星还得他解决了要办的事情,所以未做隐瞒,如实答道:“他们在议论前日的那场血战。”
文瑄神色一凛,二人刚进上蔡的边境便遇到了巡逻的元兵,看来韩咬儿等人果然已经兵败。
“说得再详细些。”文瑄神情凝重地问。
王保保虽不情愿,但毕竟受制于人,只能侧耳仔细去听。
王保保听了半晌,面色变得阴晴不定,直到两名元兵再次走远,才落寞地说道:“母亲说的不错,上蔡的军民果真都被朝廷大军屠戮一空了……”
文瑄不敢置信地问:“什么?连寻常百姓都杀了?”
王保保不知自己此时是该为朝廷大军征战顺利而高兴,还是该为无辜死去的百姓而难过。
屠城是蒙古人极具威吓性的进攻手段之一,在往昔的重大战役中皆有使用,但王保保没想到上蔡的战俘竟然也会遭到这种对待。
“至于其他的,方才的两名元兵对那个叫韩咬儿的贼首颇为赞赏,说他竟然能与勇武的巩卜班将军缠斗了几十个回合才落败……”
文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怒色,斥责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们父子忠心的大元王朝,连自己的子民都可以肆意屠戮,还指望百姓去拥护朝廷么?”
王保保虽然心中对元兵屠戮百姓一事不喜,但还是选择为元兵辩解:“这不过是领兵元帅威吓红巾贼的手段而已,若能因此让其余的红巾贼授首来降,岂不是也能降低许多无辜伤亡?”
文瑄冷笑了几声,“看来你王保保不过尔尔,我还以为你是个少有的能够认清时局的俊彦之才。”
王保保被文瑄这句话羞臊得不轻,低下头没有争辩。
文瑄接连叹了几口气:“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走吧,我们回去。”
“你……是来救人的?”王保保试探着问。
文瑄淡淡地点头。
“是来救那个贼首韩咬儿的吧?”
文瑄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又对我们魔教的事情感兴趣了?”
王保保认真地道:“听方才那两名哨兵的形容,这个韩咬儿应该是个极为勇武之辈,这样的人才何以不去报效国家,非要做什么红巾贼人呢?”
文瑄如同听到了笑话一般,笑了几声之后进行反问:“赛因赤答忽和李察罕不也是报国无门,被元廷弃如敝履么?连蒙古、色目各族的杰出人才都惨遭排挤,更何况是在你们眼中卑贱低下的汉人?”
文瑄的话虽然满是讥讽,但王保保这一次却罕见地点头赞同,没有反驳。
由于王保保在后世的名气极大,是被朱元璋誉为“天下第一奇男子”的帅才,所以文瑄始终都不敢小瞧他,此刻见他稚嫩的面庞上满是为元廷忧虑的好笑模样才想到他如今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