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二也不是颟顸之人,达到目的后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厅中只剩下了文瑄和韩凌玥二人。
韩凌玥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将面纱轻轻揭了下来,直坐的腰身也随之软了一些,柔声问道:“这次你究竟有多大的把握?”
面对韩凌玥,文瑄也实话实说:“自韩二离开上蔡已经过了许久,现如今上蔡的情况也肯定早已有了新的变化,说不定等我赶到的时候也只是看见韩坛主的尸首而已。不过就算失败,也好歹是对明教上下都有个交代,不至于让你和刘福通背上见死不救的骂名。”
“如何对明教的弟兄们交代又不是你的事,没必要将这么危险的差事揽到自己身上。”韩凌玥的眼神之中除了担心以外,还带了一丝幽怨。
“你放心,那些元兵伤不到我。”
现实与想象不同,韩凌玥的语气中越是夹杂了一些执拗和不讲理的埋怨,文瑄的心反倒变得愈发柔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文瑄虽然对男女之情没有清晰的概念,但长久相处下来也已经清楚地感受到韩凌玥在自己心中的特别位置。
韩凌玥惊讶于文瑄突然挺身帮她揽下了这么大的责任和危险,文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让文瑄避之不及的乱世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不得不去触及,虽然一开始只是想利用她当作人质救出父亲,但久而久之自己却在这场被动的感情中越陷越深,直到自己莫名地向她许出要帮她的诺言。
“而且,戒律堂堂主为圣女做事,不是职责所在么?”文瑄停顿了片刻,找了一条看似极为正当的理由,用来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韩凌玥固执地摇了摇头,“别以为我不清楚,莫说是戒律堂堂主的位置你没有看在眼里,就算是让你来当教主你也一定是不情愿的,若不是念着文伯与家父的交情,只怕你早就脱离了明教。”
文瑄虽不是情场老手,能够立刻明晓女子的心里话,但此刻也敏锐地觉察到了韩凌玥与自己之间的芥蒂,果断地答道:“明教的确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愿意参与,可这并不能与我们的事情混为一谈。”
这样的回答令韩凌玥不明所以,疑惑地问:“我们的事情?”
文瑄郑重而又羞赧地解释:“待我这次回来就想办法与沐冲将我爹救出来,由他主持我们的婚事。”
韩凌玥听罢只觉得文瑄突然抛出了一块火炭向她袭来,烤得她面颊滚烫,火辣辣的感觉逼得她低下了头,撇过了脸。
韩凌玥娇羞的样子令文瑄不禁看得呆了一瞬,回过神来后慌乱地想要结束这次谈话,“我先走了,等我回来。”
“这么急着动身?”韩凌玥闻言又立刻抬起头来,睁大了星眸恋恋不舍地问。
说起正事,文瑄得以喘息,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道:“事不宜迟,我担心局势会再生出些新的变化。”
“我送你们出城。”韩凌玥斩钉截铁地回应。
文瑄笑着反问:“堂堂圣女亲自送人出城,岂不是立刻暴露了我的身份?”
韩凌玥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再一次以圣女的身份下令:“早去早回。”
文瑄笑着点了点头之后翩然离去,又叫上了还在啃面饼的韩二,准备即刻出城。
韩二没想到这位文堂主竟是个急性子,一时间又惊又喜,心道明教的大人物果真是些义薄云天的大英雄。
“从这里赶到上蔡大概要用多久?”文瑄牵过马后开始询问起各种事宜,以便做好更为周密的准备。
“回文堂主,若是放在平日里最快四天就能到,可现在河南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绕着元兵走的话起码要十几天的时间。”韩二立刻作答。
“要这么久?”文瑄听后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眼见立冬将至,待秋收一过,元军一定会赶在腊月之前展开新一轮的攻势,此事怠慢不得,我们不绕路了,走近道。”
韩二虽然明显地有些担心路上的安全,但还是点了点头,“都听您的。”
二人星夜兼程奔赴上蔡想要救韩咬儿一命,却不知同一时间元兵已经展开了第二次对上蔡县的进攻。
第一次出师不利让巩卜班很是难堪,那个勇武难缠的铁牛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在军中重新确立自己的威势和地位,巩卜班这一次准备亲自带兵进攻,光是派去侦查上蔡红巾军动向的探马就派出了十几轮。
元兵之所以按兵不动,一直拖到了秋收时节也没有发难就是因为探马带回的消息过于奇怪。
“只有不到三百人?还夹杂着伤残?怎么可能?你们这帮废物!”
巩卜班已经不止一次训斥这些亲自撒出去的探子,连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这些探马是不是因为久未作战而变成了酒囊饭袋,但是连续派出这么多批人手都得到同样的消息就有些奇怪了。
空城计!一定是这样!这些红巾贼一定在捣鬼!
巩卜班断定如此,因为他不相信有人会想要凭借不到三百人的残兵来抵挡朝廷的数万兵马。
凭借这个判断,巩卜班极力劝阻也先帖木儿不要心急,因此留守在上蔡的韩咬儿部众才误打误撞地赢来了难得的喘息时间。
直到收到消息说老章即将带着又一批兵马来援,巩卜班才终于坐不住了。
自己出师不利,倘若还没找回颜面便等来了援兵,那之后的功劳可就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了,所以直到今日,他终于下定决心进攻上蔡。
为防中了他自己设想的种种埋伏,巩卜班不惜耗时耗力调派了五千精锐缓速进军,包围上蔡。
韩咬儿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当作谈资笑了数次,但说笑之余也都心中清楚自己的死期将近。
莫说李铁牛带着赶来的骑兵已经退走,便是将刘福通所率领的红巾军主力尽数派来恐怕也很难在元兵的正规部队面前逃到便宜,己方这两百多人只是在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