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将自己当作功劳献给将军,是因为我有个不情之请。”
倪文俊已经起了怜爱之意,自然不会推托,拍了拍胸脯,亢声道:“姑娘请说,我尽力而为便是。”
康娜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后,指着蹲在地上的一群女眷道:“我们都是奴籍,就算离了这战场也是孤苦飘零,可否请将军将她们送到一处寻常的村落安置下来,日子过得再苦也好过沦为他人玩物。”说罢便跪了下来。
旁处的怜人、乐工、舞姬见康娜如此为自己着想尽皆感动无比,幽幽哭泣的女声愈发多了起来,也都随着康娜跪倒。
“这事包在我身上,你们先起来说。”
倪文俊见不得女人如此求他,只得满口答应下来,然后便想去搀扶康娜,可手一伸出才发现尽是污渍血迹怕弄脏了她的衣衫,就又缩了回去,隔空示意她快起来。
“此话当真?”康娜绝美的眼眸忽闪忽闪,充满希冀地看着倪文俊。
这样的情景任是哪个男人都无法拒绝。
倪文俊在脑中飞速地想着办法,须臾之间便有了主意,一拍手掌,心道怎么将天堂寨忘了?
于是喜道:“多云上有一山庄,名为天堂寨,你们如果愿意,便随我去那里吧!吃穿用度虽不会太好,但好在安全自在,不用再过那心惊胆战的日子,平日里能帮着将士们缝衣编鞋便好。”
“多谢将军之恩。”康娜等人虽然没有听说过天堂寨,但一听有了落脚的着落顿时喜不自胜,纷纷拜倒在地。
解决了此事,倪文俊才回身看向几名满身血痕的士兵,冷声对着围观的士兵道:“都看好了,再有敢骚扰百姓,掳掠妇女之人便都是这个下场!”
倪文俊战后恩泽俘虏,威摄下属,令义军士兵愈加钦佩。
如此一来,其麾下由几部人马杂糅而成的红巾军通过金刚台一战的洗礼已经远胜先前。且不说战力和装备的精进,单论对于这支军队的掌控和在将士中的威信,倪文俊便已经很是满意。
在派人打扫了战场以防止产生瘟疫后,明玉珍也想办法召集回了各部,穿着短衣草履拿着竹矛钩镰的“乱民”已然变成了穿着制式盔甲手拿钢刀铁矛的义军。
倪文俊这时才终于放松下来,心中想着:“原来一向被视为所向披靡的元军在自己的九环刀之下脆弱得如同窗纸一般,轻轻一捅便是偌大的窟窿。今后饶是你彭莹玉门人中有再多的卧虎藏龙之辈,也再难替代我在徐大哥军中的地位了!”
想到此处倪文俊的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起来,之前在彭莹玉等人压制之下产生的忧郁之气瞬间无影无踪。
又回头看了看走在队伍中间的一队貌美女眷,心中略微有些后悔,担心徐寿辉和彭莹玉会因此不满,不过想起楚楚可怜的康娜后,还是坚定了将她们带回去安顿的想法。
与此同时,彭莹玉和况普天师徒二人业已赶到正在收尾的战场。
况普天离着老远便看到了红巾军队伍中一排被绳索捆绑着的俘虏,不禁啧啧连声,感慨道:“以往倒真是小瞧了这个倪文俊,本想着此战最好的可能也是险胜,没想到他却能大获全胜,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彭莹玉脸上带着笑意,捻着胡须道:“倪将军能够取胜对我们来说可是好事一桩,此战以后可直击蕲水,元军短时间内很难在湖广行省集结可以与我们相抗的力量。”
况普天一脸峻肃的表情,嘟哝着道:“姓徐的好赖不分,对我们心存芥蒂也就罢了,只当他是忌惮师父您的威望。没想到这姓倪的居然也有这么深的城府,一俟被他逮到了机会便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这下可好,邹铁匠手下的一些人马如今也都成了他的麾下猛士。”
“住口!”彭莹玉脸色略一阴沉,斥责徒弟道:“我们为的是将窃据中原的元室赶走,而不是在争权逐利。如今刚刚起事,倘若你便对他们心存不满,以后又如何才能勠力同心,共讨元贼?”
况普天对他们不满归不满,此时也只是在师父身边抱怨几句罢了,见师父动了真火,连忙认错。
心里忖道:“师父身体已不复往日康健,如今对抗元一事愈发敏感,以后还该少说些让他老人家动气的胡话。”
彭莹玉咳嗽了几声,余怒未消地说:“为师自打将你们收入门下,便教导你们切勿因权势名利勾心斗角,我只道你引我前来是记挂着倪将军和众弟兄的安危,想要我暗中出手相助。没想到你竟然心怀此等龌龊心思,难道你想要看到义军士兵被元军大败的场景不成?”
“弟子不敢。”彭莹玉很少如今日这般发火,况普天赶忙跪下了身子继续认错,害怕师父因怒气伤了身体。
彭莹玉瞪了这名最忠心的弟子一会儿后,才叫他起来,决断地说道:“连你都会这样想,你的师弟们心思一定会更加复杂。”
况普天低头不答。
“走吧。”彭莹玉突然转过身去,朝他吩咐道。
“走?都到这里了,不与倪将军打个照面吗?”况普天兢慎地问。
彭莹玉的怒气来得快消失得也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和之态,向徒弟解释道:“此战足以见得倪文俊有马上弯弓,诛凶讨虐的才能,威顺王经此一败,蕲州形势已经尽在我们掌握之中,邹普胜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有这一文一武辅佐徐寿辉,我足以放心,我们也该去其他地方转转了。”
况普天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其他地方?师父,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你不是想去跟赵普胜学习水中的本领么?我便遂了你的心愿,去巢湖吧。”彭莹玉似笑非笑地道。
身材颀长的况普天苦巴巴地道:“您老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是打趣的话。”
“是啊。”彭莹玉感叹了一声,接着道:“现在翅膀硬了,都敢在师父身上找乐子了,也正该将你这只上不得青天的野雀丢到湖里去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