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露出一丝笑意,道:“放心,我不会带着你们送死的。”
紧接着放慢语速道:“咱们兄弟几个天生就都是臭打渔的,走在村里都没人愿意理会,一辈子都低人一等我不甘心,所以就想着多认些字,给身体练得结实点,才能寻条好点的出路,也因此成了这县衙内的一个刀笔小吏。”
“本想着这回终于能脱离渔户的身份让人正眼看我一眼了,可到了这县衙内,这帮狗娘养的还要以此来羞辱我,凭什么咱们兄弟天生就要低人一等,我陈友谅第一个不服!”
“说得好!”张必先赞了一声后接着道:“陈大哥说得对,人活这一辈子总得图点什么,你们看北边那些红巾军,抄起家伙将这些仗势欺人的王八蛋都给宰了,想想就觉得爽快。”
陈友贵接话道:“谁不想活得潇洒快活?可这毕竟是造反,是要掉脑袋的,就算我们不怕死,可连累家里的父母兄长得怎么办?”
陈友仁紧张地附和道:“说得没错,这事人命关天,可千万马虎不得!”
陈友谅点点头,赞同道:“这就是我不想同两位兄长说起此事的原因,他们已有家室,不能因此轻易丢下妻儿,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倒是觉得,既然我们决定了投军,就不能瞻前顾后,这样做不成事。”张定边反驳道。
众人各抒己见,却都不能说服对方,逐渐沉默起来。
“有了!”陈友谅突然出声,其他四人一同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只要想个折中的办法,就可以既投身义军,又能保证家人的安全了。”陈友谅向来是拿主意的人,这件事也是由他起头让张定边和张必先打探,此时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办法。
张必先立刻问道:“大哥可有什么好主意?”
陈友谅故作神秘道:“你方才说,倪文俊一伙人正准备进攻罗田县是吧?”
“不错。”
陈友谅接着道:“在我看来,罗田县不过弹丸之地,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真正要抢夺的一定是整个蕲州路!”
张定边捋着胡须疑惑道:“红巾军迅速扩张是一定的,这与我们投军有何关系?”
陈友谅解释道:“若想在红巾军中立足,现在便去投奔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势必会因此连累家人,我们不如退而求其次,等红巾军攻占这里后我们再顺势匿名参军。到时候要是在红巾军混出个人样了便可衣锦还乡,要是没什么起色也可以对外声称我们已经死于战乱,以免殃及家人。”
“好主意!”
“是啊,这个主意好,要是能混个百夫长当当,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我们跟着大哥就是!”
“那就这么定了!”陈友谅见众人对自己非常信任,心中非常高兴。
张定边心中替陈友谅考虑,担心地道:“可陈大哥你现在毕竟是衙门里的人,到时候红巾军攻来,难免会对你不利啊!”
陈友谅嘴角现出一抹坏笑,回道:“贤弟放心,本来正担心耽误了投军的时机,得不到重用,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有了主意,这些衙门里的蠹虫不正好可以当做我们兄弟几人的投名状么?”
“您的意思是……咱们兄弟提前反了?”
“不错,都回去将家中的银财拿出来凑一凑,找老铁匠偷偷打几把趁手的兵器,待天堂寨的那伙人有些响动,我便与你们里应外合将这县衙里的狗官绑来,当作投名状入身义军。”
“好,兄弟们这就去操办!”
陈友谅细心为几个兄弟分别安排了事情之后晃了晃脑袋,口中呢喃自语:“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次结果如何了……”
张必先传回的消息无误,不到半月,徐寿辉等人果然起事,多云山庄的牌匾已被摘下,换上了古朴厚重的“天堂寨”三字大匾。
彭莹玉利用自己朱雀堂堂主的身份和在白莲教和弥勒教等组织中的威望,迅速帮徐寿辉集结了近万人的部队,由倪文俊率领一举攻占了大别山脚下的罗田县。
由于是响应刘福通的号召,所以徐寿辉所部也系红巾,区别在于,朱雀堂弟子大多出身白莲教和弥勒教,区别于红巾军信奉的明王,他们更加信奉弥勒佛。
在彭莹玉的倡导下,每名义军在胸前背后的衣服上都写上一个大大的“佛”字,作战时不喊冲锋,而是喊着“阿弥陀佛”,以此祈求佛祖保佑,刀枪不入。
战死者则称其为往生极乐,受伤者则被视为对佛祖心生不敬,因此虽然作战毫无章法可言,但却士气高涨,勇猛异常。
这支红巾军由倪文俊统领着到了罗田县以后,驻守的元兵见了还以为是一群和尚,不知该杀还是该拦,等到“阿弥陀佛”的喊叫声越来越大,大队人马挥舞着各式武器一拥而入的时候再抵抗已经晚了。
义军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占领了罗田县,彭莹玉便向徐寿辉提出了多线作战的想法,留下主力继续进攻蕲州,其他人则分兵四处进攻。
蕲州路治下有蕲春、蕲水、广济、黄梅、罗田五县。蕲州是威顺王宽彻普化负责监管的地盘,罗田县突然生乱,宽彻普化无比震惊,不知所措。
宽彻普化是元世祖忽必烈之孙,镇南王脱欢之子,泰定三年受封威顺王,赐予金印,镇守湖广行省的大部分地区,拨付怯薛丹(担任怯薛的人员称怯薛歹,复数被称作怯薛丹)五百人给他,又私自募集人员扩张至一千人作为亲卫。
因其地位的高贵,湖广行省要给他供给钱粮衣装,每年支米三万石、钱三万二千锭,还要供给其王子诸妃膳食。有此殊荣,他镇守湖广以后却仍不知足,纵容怯薛官员肆意侵占民利,导致百姓苦不堪言。
早年间伯颜操控朝局时排除异己,曾假传圣旨将他召入京师,罢黜官职,到脱脱为相时,为了拉拢权贵支持自己,便昭雪其冤,恢复了他的官职,继续镇守湖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