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颍州城的元帅府内。
投入刘福通麾下的李铁牛有些困倦,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瓮声道:“刘元帅韩兄弟传回消息,元兵已经过了上蔡,往颍州来了。”
按照文瑄和韩凌玥的吩咐,铁牛与盛文郁虽然同时下山,但目的地却不相同。
铁牛带了大部分人直奔刘福通账下,声称是总舵来援的人马;作为韩凌玥直系心腹的盛文郁则只带了文瑄手下的戒律堂人马去投颍上县的杜遵道。
二人除了要入身红巾军帮助刘福通等人正面应对元兵以外,还要设法救出文显忠,打探清楚残害韩山童的真凶,故而分头行事,各投一方。
刘福通一边握着笔杆写信,一边自语道:“元兵来得倒是比想象中慢了许多。”
铁牛拄着脑袋,冷笑了一声道:“这帮人与其说是元廷派来的精锐,还不如说是找了伙强盗来。据传信的兄弟说,这帮色目人组成的骑兵走到哪抢到哪,不管是地主还是百姓都不放过,随行的马匹上装的尽是掠夺来的财物,有的甚至将箭囊中的箭矢丢光了,好用来装取首饰珠宝。”
刘福通有些惊讶,停下笔疑惑道“没想到这些元兵竟敢如此出格,那当地的官军呢?就没人管辖他们吗?”
铁牛苦笑道:“为首带队的是同知枢密院事赫厮,那可是正二品的军务大臣,地方上的达鲁花赤估计还在想着办法如何向他献些财物博个前程呢!哪有人敢去寻他的晦气?”
刘福通眯着眼睛道:“也就是说,这次元廷派来的军队根本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
“何止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恐怕那群王八蛋的鼻孔都扬到天上去了!”
刘福通捻了捻美髯,轻声道:“既然如此,那计划就该变一变了。”
此言一出,铁牛终于提起了兴致,挪了挪屁股将身体坐直,发问道:“刘元帅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刘福通将笔放好,站起身子洒然一笑,说道:“这颍州城不必守了。”
“什么?”
李喜喜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难道我们要弃城而逃?”
刘福通摇了摇头,“假如李兄弟你是元兵,你能否想到我们会决定在城外与其决战?”
李喜喜闻言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刘福通的意思,睁大了眼睛道:“要在城外孤注一掷进行伏击,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刘福通沉吟了一会,分析道:“原来的计划是待元兵围城,我们凭借城池先对其进行消耗,待其困乏,再让韩咬儿带着上蔡县的弟兄们杀回来,对元兵里外夹击。可如今这伙色目骑军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没有与其余的军队汇合,就迫不及待的要来洗劫颍州城了,这样的兵马就算装备再精良,又哪有作战的勇气?”
“我们的兄弟虽然兵甲不堪,但士气正盛,只要集中力量对其迎头痛击,必将大挫元兵锐气,若此战能胜,我们便可乘势进军,将关铎、潘诚、李武、崔德等人正在潜伏的县城村落尽数攻占!到时候,元兵再想集中力量一举击溃我们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好计策!”李喜喜听后忍不住大声夸赞,但随即皱紧了眉头道:“不过若我们倾巢而出,全力一搏,我担心背后的杜遵道不会安分。”
听了文瑄和韩凌玥的解释以后,李铁牛自然已经清楚了玄武堂的来龙去脉,来投刘福通就是按照文瑄嘱咐,装作确信杜遵道是真凶的模样。
刘福通见铁牛如此作答,心中略感宽慰,点头道:“杜遵道在明教多年,我的身边难免藏着他的眼线,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知晓。”
旋即顿了顿,接着道:“所以与其对他隐藏消息,倒不如光明正大的邀他来颍州城一同参战。”
铁牛继续装作愤慨的样子道:“依我看,该将他一刀杀了才好,放这个祸患在身后,睡觉都不踏实。”
刘福通面沉如水,恨声道:“他既然想要利用我们消耗元兵的力量,我们又何尝不能利用他呢?以他的城府,想必一定布置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手段,他既然想得到权力,我便尽可能的将权力让给他,消除他的戒心,等到他黔驴技穷的时候再揭露他的真面目不迟。”
铁牛闻言沉吟良久,与刘福通几日接触下来,心里不禁对其生出了信任之感,此人不仅富有韬略,且对待下属极为真诚,怎么看都不是背地里残害手足的歹人。
二人在帅府内商议对敌之策的时候,赫厮等人却全然不知,仍然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
阿速军的军营内,河南江北行省的地方官员徐左丞正握着杯盏,奉承道:“听闻是二位大人带兵前来,在下特意备足了美酒佳肴,供二位在此享用。”
说罢朝外面挥了挥手,立刻涌进了一群舞女,端着丰盛的晚宴进来侍奉。
赫厮坐在主位上,左拥右抱,放声大笑道:“朝廷派我们二人去监戍河工,可的确是个苦差事,那新任的工部尚书贾鲁又不识好歹,也不知道为我们找些乐子,整日里东转西转,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一旁的秃赤附和道:“是啊!要我说,那贾鲁要是有徐大人你一半识趣便好了。”说着,将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徐左丞是汉人,能坐到如今的位子殊为不易,不敢得罪二人,此时见他们心情大好,拍了拍手道:“进来吧!”
赫厮和秃赤有些好奇,将酒盏放下,看这个徐左丞要耍什么花样。
转眼间便有四名扈从拎着两个木箱子走了进来,赫厮眯着眼睛道:“徐大人这是何意?”
徐左丞朝扈从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将箱子打开,其中堆放的金银财宝之多让赫厮二人都有些惊讶。
徐左丞不禁大感肉痛,这些是他为官多年贪赃所得,如今为了在官场能更进一步,掏空了家底贿赂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