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稍纵即逝,打定了主意,泰不华立刻冲了上去,攻向苏生。
“其中利弊大司农可要考虑仔细了!”苏生功夫不高,一边慌忙应对下手凶狠的泰不华,一边出声劝达识帖睦迩偏向自己一头。
达识帖睦迩此时纠结无比,若没有这突然出现的苏生,泰不华的计策不可谓不妙,不但偌大的功劳唾手可得,还能因此取得泰不华的好感,留下不错的声名。
可此计已被发现,若与泰不华站到一处,将苏生斩杀当场,明日起面对的就是会与自己不死不休的方国珍余部,届时就算朝廷没有怪罪,自己多半也要留在浙东常年与海寇相周旋。
转瞬之间,达识帖睦迩已经有了决定,对自己来说,今夜眼前的方国珍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眼下泰不华如此拼命,多半也是想要堵上自己的退路,于是立刻扬声喊来府中卫兵和下人将扭打着的二人分开。
泰不华焦急万分,急声劝道:“大司农莫要听信了这小人所言,此计就算不成,一时不能取得战果,但只要你我勠力同心,我必将去海上端了这伙海寇的巢穴!”
可此时的达识帖睦迩与先前被泰不华说动的时候判若两人,为官多年的“老道经验”从他的毛孔中喷泻而出,将他笼罩成一个利益至上的无情怪物,此时忠义二字对他来说甚是苍白、可笑。
达识帖睦迩取出圣旨,漠然道:“圣上亲诏我来浙东招降海寇乱民,如今他们慑于圣上天威,易帜来投,安有不纳之理?都元帅口口声声说不敢辜负陛下圣恩,现在难道想要违背陛下旨意吗?”
眼看着自己千思熟虑的谋划付之东流,无声遁去,泰不华面如死灰,知道此事已经无可回寰,泛红了眼眶下跪接旨,颤声道:“臣泰不华奉诏来浙东讨贼三载,未立寸功,本该万死,但自问死后羞于觍颜叩见先帝,这才兢兢业业,日夜卫戍这千里海岸,试图以老臣毕生心血偿还圣恩万之一二。今圣上有旨,臣不敢稍负圣意,但求大司农事后回禀陛下,泰不华愿为台州一边官,替陛下把守海路要冲,以弥解我不能替陛下除贼的遗憾和过错。”
苏生片刻之前已被泰不华所伤,不顾脸上淤青在一旁放声狂笑,“想不到都元帅还是棋差一招!”
“住口!”他这哪里是对泰不华的羞辱,分明是在践踏自己身为人臣的底线和尊严,达识帖睦迩再难忍受,对着苏生怒吼道:“滚回去!”
苏生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道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对达识帖睦迩愈发瞧不起,反倒是此刻看来跪在地上不起的泰不华让自己生出些许不忍,临行前抱拳道:“我们也是身不由己,以往得罪之处还请都元帅见谅。”
说罢也不等泰不华和达识帖睦迩多说,扬长而去。
达识帖睦迩深谙为官之道,向来认为荣辱成败皆来自每一次做对了的选择,可今日不知怎的,始终有一浓郁的愧意堵塞住了胸口,让自己喘气都有些不自在,看着沮丧的泰不华想要安慰,却又根本无从说起,只好矮下身子去扶他。
泰不华推开他想要搀扶自己的双手,独自起身,从怀中摸出自己的信物递给达识帖睦迩,漠然道:“大司农可差人携此物到黄岩海滨遣散我预先埋伏着的精兵,见此物犹如见我,他们不会不从。”
达识帖睦迩接过信物,侧身交给属下,示意立刻去办,随即看向泰不华道:“今日已经夜深,都元帅不如暂留我府中过夜,来人!立刻替都元帅收拾一间最好的客房。”
泰不华知道这是要软禁自己,以防再生变数,露出一抹饶有深意的笑容道:“那就多谢大司农。”说罢便要离开书房。
达识帖睦迩心有不忍,叫住泰不华,沉声道:“待我返回大都,一定会如实上禀你的功劳。”
泰不华停住身形,没有回头,轻声道:“那就有劳大司农替我求情一份台州的军职。”
“你这又是何苦呢!”
达识帖睦迩垂首站在一旁,盯视着案上放置的令泰不华屈膝的圣旨,心中感到有些不安。
泰不华凄然一笑,“若方国珍再叛,我也好替陛下和朝廷挡上一挡……”
众人散去后,管事赶忙寻人来收拾被毁坏的物件。
几日以后,双方都按照约定来到了台州路黄岩县的海滨。
达识帖睦迩以大司农和朝廷钦差的身份带领着十余名地方军政要员姗姗来迟,被软禁的泰不华自然也位列其中。
沿岸处两批船只排列开来,一批由方国珍所部的渔船和劫掠来的官船组成,另一批则是泰不华等将官的麾下战船。
至于泰不华提前安排的一众亲兵,已经被达识帖睦迩派人遣散,
而不远处的亭场等地,苏生早就安排许多人手暗中接应,此时的海滨对于方国珍等人来说,毫无危险。
见到方国珍的本来面目,达识帖睦迩也没有多么吃惊,他与这些海寇之间本就谈不上相互信任,方国珍找人扮做自己也是情有可原,还好自己在那日夜里组织了泰不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方国珍也没有针对此事进行解释,既然这位钦差大人有足够的诚意,那自己也当然愿意领取朝廷授予的官职,于是带领着大小首领几十人依次跪倒在海岸之上。
待达识帖睦迩宣旨招安之后,方国珍等人纷纷上前拜领官职,海军漕运千户的官职令其非常满意。
这样一来,无忧岛上的部曲编制能够得以保留,文瑄安排的海运一事也会更加顺利,而且己方可以随时再次反出朝廷,博取更大的利益!
泰不华则对手握圣旨的达识帖睦迩毫无办法,眼看着方国珍笑着站在他的面前而不能将其手刃。
方国珍路过着泰不华身边的时候轻声道:“都元帅,以后你我同朝为官,可要请您多多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