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暄重生到这个世界以后,虽然经历了小阜舍村和覆船山下之战,但对于冷兵器时代如何排兵布阵,攻杀战守,逗引埋伏,却并非所长。
但盛文郁领兵的本事文瑄是见识过的,因此不免有些疑惑。
虽然康里崉崉带来的元兵在兵器装备上占尽优势,但毕竟已经与蔡乱头带领的海寇交战了不短的时间,已然疲惫不堪,士气低落。
按理来说,以逸待劳又人数众多的明教弟子与其交手就算不是大胜也不至于陷入这般胶着的鏖战。
盛文郁瞥见文瑄困惑不解的神情后,嘴角微微扬起,独特的阴柔的声音随之而来,“别急,上来再慢慢观看。”
文瑄在戒律堂弟子的搀扶下登上了数尺高的小土堆,随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看去。
“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文瑄放眼望去,只见双方虽然僵持不下,在短兵相接的锋线上甚至是元兵占据了上风,但明教弟子却进退有序,左右互援,缓急相济。
“这是……车轮战?”
只见明教弟子大约百人分为一队,上一队抵住敌方的锋线后不多时不管局势如何都会退下来,由下一队弟子继续迎战,周而复始。
由于双方是白刃战,打起来如同乱成一团,弓箭手和骑兵很难发挥作用,若不是登高远望,很难看出明教弟子阵型的变换。
“黄旗下!蓝旗上!”
盛文郁时刻紧盯着战场,见到元兵一方有些抵挡不住的时候也不乘胜追击,反倒让作战中的弟子后撤,由最后一队没有元兵交过手的弟子冲了上去。
文瑄这才注意到二人的右前方有一名不断变化手中彩旗的旗手。
文瑄有些惊讶地问:“这是……旗语?”
“旗语?”盛文郁闻言笑道:“随旗而动,视为令语,你起的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贴切。”
“这方法也是你从兵书里看来的?”
盛文郁摇了摇头,呲牙一笑,得意地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三日前你将这些人交到我手里之后,我就曾带他们按照兵书上的阵型进行过简单的演练……”
文瑄侧着头问:“效果如何?”
盛文郁无奈地作答:“犹如散兵游勇一般,别提阵型变换以阵破阵了,就是排列好队形都不容易,人数一多起来有的人就慌神了,不是跑错了方向就是怔在原地。”
文瑄点了点头,“这些弟子也只被训练了月余时间,能拿稳兵器就不错了,更何况是演练军阵?那种日积月累才能见到效果的事情本来就急不得。”
盛文郁也赞同道:“不错,是我心急了些。与元兵正面对战,连我都有些紧张,更不用说那些普通弟子。我很怕他们见到伤亡之后发生溃逃的现象,因而想出了这个办法用来练兵。”
“你说什么?练兵?在战场上练兵?”文瑄不可置信地问。
盛文郁的眼中突然涌出一丝狂热之色,兴奋地道:“轮番上阵虽然不能产生奇袭那样的效果,但却是眼下最适合这些弟子的作战方法,只有让他们每个人都熟悉了战场,才能真正地发挥出人数的优势。”
文瑄闻言心中暗暗称赞,对于这场战役来说,盛文郁使用的方法毫无疑问是最有效的。
轮番磨炼己方弟子的同时又能不断消耗元兵的精力,只要等时机一到,便可下令一拥而上,元兵溃败只是早晚的问题。
盛文郁将目光看向李察罕的方向道:“只可惜那个色目人竟孤身挡住铁牛和沐冲二人,否则若能擒贼先擒王,将那个骑在马上的江浙丞相给抓到手,此战也能早些了结,少些伤亡。”
文瑄在心底苦笑了一声,李察罕的本领他今日算是领教过了,只可惜这样的豪杰将永远地站在自己的对立方,不死不休。
面对李察罕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即使有铁牛从旁相助,沐冲抵挡得依然非常艰难,四肢上都已经添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李察罕也不好过,被铁牛以刀身拍在背部的一下让他连吐几口鲜血,五脏六腑都感觉错位了一般。
三人已经缠斗了不止五十个回合,体力均已不支,正要拼死一搏使出以命搏命的杀招时,接到盛文郁指令的旗手动了!
夹在臂弯里的七彩短旗同一时间握在了手上,一同高高举起。
这是全体冲锋的指令!
先前退到后面的明教弟子突然爆发出振聋发聩的喊杀声,握紧了手上的鱼叉、钉耙、镰刀、木棍,将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愤懑之情化为怒火向元兵倾泻。
糟了,这些妖人竟然还留了后手!李察罕心中一惊,知道此战胜负已分,不敢再与二人缠斗,挥动剑刃逼退二人后赶忙退回康里崉崉的身边。
康里崉崉见到明教弟子冲锋之下涌出的浪潮呆若木鸡,怔怔地问:“李察罕,我们……要败了?”
李察罕没有作答,而是翻身上马,与康里崉崉共乘一骑,借着马匹的高度飞快地观察四面战场的情势,然后高声下令:
“全军听令!立刻护送大人从北面撤离宛河村,退回台州!”
康里崉崉闻言大惊,此战若就此惨败,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向朝廷交代,于是立刻想要阻止李察罕下达撤退的指令。
“得罪了,大人!”
李察罕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兵败已是事实,若继续作战只怕会全军覆没,因而一记掌刀劈昏了康里崉崉,护着他直奔北面突围。
“拦住他!”铁牛不甘心就此放他们逃离,倒提着长刀追了上去。
沐冲担心铁牛孤身犯险,也只得提枪紧随其后。
“青眼小儿休走!”
铁牛暴喝一声,抄路绕到了李察罕的马前,举起手中大刀砍向马头。
李察罕急忙勒住缰绳,马匹高高扬起前蹄,堪堪避过了这可开金石的一刀。
“给我滚!”
李察罕也打出了真火气,纵马径直撞向铁牛!
李铁牛咬紧牙关,狠下心来,没有向旁躲闪,而是扔掉了手中长刀,将双臂护在身前,准备以身躯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