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这么对峙着,陈青欢的气势绝不输对方。
“你说朕说错了?”延西辞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
陈青欢轻笑一声,话语却掷地有声,“你说错了。”
“其一,我只知道我是敖二公主,是敖皇帝和皇后所出,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一个人质疑过我的身世,你这么笃定我是侍女生的,那就把所谓的侍女叫来对质,否则没有任何说服力。”
“其二,我是盛安圣女亲自挑选出来的,在宁夏国经过了神圣的传承仪式,喝过圣泉,拿过圣花,是由上一任圣女亲手送上圣女殿的青欢圣女,不管我的身世如何,你延国联姻要的是圣女,而我就是真正的圣女。”
“其三。”字字珠玑的陈青欢忽然轻蔑的看了看被她气势震慑住的冯慕寻,“你想找人顶替我的功劳,没关系,我可以帮助林堂主造出一个,也可以再造出十个、百个,所以吃亏的不是我,而是你延国的发展未来,既然你说冯慕寻是帮助林堂主之人,那再好不过了,接下来你可以尽情期待下太平郡主的杰作。”
她妙语连珠,说完延西辞脸都绿了。
善和穗儿这辈子都没想到能看见这种场面,听她这么一反驳,又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心中又偏向了她。
在场的人里冯慕寻是脸色最难看的,尤其是最后一段话,简直等同于疯狂打她的脸。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延西辞毕竟是一国之君,被驳了面子也不发作,眼神凛冽,“你以为受世人敬仰的圣女那么好当,只一个传承仪式你就是真正的圣女了?”
两方针尖对麦芒,见招拆招,谁也不退让。
“从永安圣女到盛安圣女,数百年来,宁夏从未有过天灾。”
话到此处,陈青欢的额头上冒出一层薄薄的冰凉汗珠,她几乎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延西辞的帝王之色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珠淮的奏书一本接着一本,全是关于前些时日的洪灾,这场天灾的势头凶猛异常,时日长久且毫无好转,使得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你自称圣女,圣女可以平定灾害带来安康,而你又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自称圣女?”
“朕的延国已近百年没有天灾降临,此次洪水来势凶猛,宛若神惩,朕看就是你冒充圣女,惹了天神降灾,才导致大水迟迟不退,百姓流离失所!”
延西辞声音浑厚,步步紧逼,言语之间将她的退路全部封死。
难怪他说他在等合适的机会,笨拙如冯慕寻此刻也明白过来。
百姓的怨气,开战的理由,所有的负面影响都需要一个人来承担,那个人选就是陈青欢。他延西辞既要野心,也要民心。
他还没说完,“你以为帮了一两次林堂主,朕就会因此宽恕你?林堂主带来的新技术的确是好,可其中有几分是你的功劳,当朕心中不清楚吗。”说到底,他根本不觉得也不相信陈青欢真的能创造出那些新技术来,他认为大部分还是林堂主的功劳。
陈青欢此时有些无言以对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中原人何时信奉圣女之说了?你费了这么多心思诋毁我,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向敖宁夏开战?”
延西辞忽然大笑起来,像一个高处不胜寒的胜利者,他心中的故事与野心又有谁知道呢,全天下没有一个人懂他。
“朕为何要告诉你,你已经没用了。”一句话宣判了她的死刑。
地上的兄妹二人终于跪不住了,善最先开口求情道:“父皇!求父皇开恩。”
“不知者无罪!如郡主所言,她并不知晓身世实情,将天灾的原因归咎于郡主身上实属不妥,请父皇三思!”
“咚!”延西辞闻言将手边的茶杯扔向善,差点打中他。
“那你是不是要替她担下这佑国不力的罪名!”一句质问让善和穗儿都不敢再开口,“你是朕的儿子,还是延国的皇子,你所做的事都要以延国为重!”
善眼珠转了转,知道现在再求情只会火上浇油,“儿臣知错,求父皇息怒。父皇为了延国鞠躬尽瘁,儿臣也自当为了延国死而后已,开战一事,善和穗儿都在此祝父皇旗开得胜。”
陈青欢不怕自己受苦受难,但她有些见不得别人为她的事担惊受怕。
“皇上。”她声音逐渐平静,“既然皇上觉得我没用了,是准备要了我性命吗。”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皇帝的回答。
“朕一向待人和善,即使青欢圣女犯了欺君之罪,又害得百姓受苦,朕也大赦于你,让你继续住在落花轩里。”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变回了那个和蔼可亲的模样,像是说着家常话一般。
在场的人却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心慈手软之人,也怪陈青欢自己看轻了一国之主,还真以为有什么绝世明君。
她垂着眼眸,看不出在想什么,片刻后一挥衣袖便潇洒转身离开,小毛擦了擦溢出眼泪的双眼,起身跟上。
和来时一样,她回去时依旧无人阻拦,不管延西辞是为了维持自己明君的形象还是什么,她知道他留她一命是因为自己还有可利用的地方,但她绝不坐以待毙,她会让他为此感到后悔。
养心殿里,善和穗儿还跪在地上,龙椅上的人平常的翻阅奏书,一切照旧。
越愚蠢的人有时候反而活得越久,冯慕寻大约是这场辩论赛里最开心的人,皇上说过他有办法让她坐稳太平郡主这个位置,真的说到做到了,一想到陈青欢被呛得无话可说的模样,她就激动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陈青欢回到空无一人的落花轩里没多久,宫外就来了一些侍卫守门,她被软禁了。
太平郡主的喜讯传遍整个皇宫,随着新技术的推广传到了延国上下,一时间,延国的人都称冯慕寻是人间仙子,对她和林堂主敬重有加。
有个染坊的人说,他们有幸见过太平郡主一面。过年时太平郡主与林堂主一起来他们染坊传授新技术,她特别平易近人,蒙着面纱都能看出人美心善。
关于太平郡主的传言传遍了大街小巷,神木堂的二马瞪大眼睛大喊了一句,“不可能啊!明明是青欢郡主,怎么就成了太平郡主了?”
神木堂和金木堂的所有人堵住林堂主,势必要问个清楚。
林堂主看起来有些颓废,长叹一口气,无奈说道:“大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不然,青欢郡主的命就保不住了。”
延西辞这一招实在高明,他不爆出陈青欢的真实身世,却用这件事威胁了所有人闭嘴。等到他做足开战的准备后,再将这件事作为噱头爆出来,到时候木已成舟,真相就石沉大海,这份心思让人生畏。
风云渐变,不久前,边境的四王爷延齐麟和大皇子延元辰都接到了回宫的命令,此时他们正快马加鞭往回赶路。
万云和珠淮是最后知晓太平郡主一事的地方,延枭伦听到这消息后,二话不说准备骑马回宫,他知道青欢才是和林堂主有交集的人,这个消息只能说明她出事了。
“三殿下!三殿下!您不能走啊,这里的事情您还没处理完呢。”一群官员苦苦哀嚎着,他们应付不了那些难民啊。
延枭伦冷冽的眼神扫过他们,短短一个多月,他似乎又成熟了些,“你们有什么用?”
“三殿下……”
“从我来到万云之时起,我解决了前前后后所有的问题,而你们只会吃着肉喝着茶整日闲聊,一个问题都解决不了!”他批判官员时,隐约展现出一些帝王风范。
“等我回宫,我会将你们的情况如实禀报给父皇,你们最好把剩下的所有问题都尽数解决,否则,我延国不需要养这么多闲人,驾!”延枭伦的骑着骏马逆风奔驰而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小官员。
延国的天真是要变了,所有重要的人都将聚集在一起,而陈青欢就是这个风暴的漩涡中心。
而作为风暴的中心,她绝不会束手就擒,陈青欢在自己的房间里,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整理起来。他延西辞自以为是,为了恶毒的野心不择手段,那她就要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他知道自己的目光短浅。
记不清过了几日,落花轩始终有重兵把手,无人进出。
直到今天,皇宫里归来一支精兵,正是四王爷延齐麟手下的军队。延齐麟与元辰并不知道实情,但他主动请命让自己手下的兵看守落花轩。
落花轩外的兵刚被换掉,元辰善和穗儿便齐齐赶来见陈青欢,就差一个延枭伦还未回来。
“青欢!”熟悉的声音响起,他们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出现在她身边。
小毛打开房门,几人终于在分别之后再次见到陈青欢。
她看起来并没什么异样,此时虽然是大白天,但房间的窗户却被盖上了一层布,房内烛火摇曳,陈青欢正在桌上作画,她画的不再是美人图,而是像一幅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