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尽头不比城中心那样熙熙攘攘,只有一些采办物品的工人来往,染坊的接待人员早早就在门口等候,见两个挂着“木”字牌的马车驶来,立马叫上手下的人一齐上来迎接。
“林堂主,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里边请,里边请。”
第一个马车里坐着林堂主,林堂主领着几个木匠下车,客气的同对方问好,后面的马车里坐的是陈青欢,她独自一人坐了一个马车,林堂主他们已经和染坊的人说了好几句话了,她才慢慢下车。
见一个气质出众的蒙面女孩出现,接待的人顿一顿问道:“这位姑娘是?”即使对方遮住了半张脸,她那双眼睛也清明得过分,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哦,也是我神木堂的人,她身份特殊,不好多说。”林堂主时刻谨记皇上维护郡主声誉的嘱咐。
陈青欢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并不开口说话。
染坊的人没多想,他们身为内部人员也知道神木堂和金木堂是一家,金木堂里女子居多,林堂主带着一位女子也不奇怪,“见过姑娘,那几位先随我进去,里面备了好茶,各位可以稍作歇息。”
“茶就不用了,直接带我们去后场吧,一会儿我们还得去下一家。”
染坊的人点头如捣蒜,他们也想速战速决,“好的好的,那这边请。”
一行人直奔后场,这染坊虽新,工作效率看起来还不错,每个人做事都井井有条的。陈青欢就喜欢这种办事不拖沓有效率的,看起来就让人舒心。
染坊后院和想象中的差不多,空旷的场地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匹,几乎遮天蔽日,地面定着一个个大染缸,还有像游泳池似的小型染池。
“林堂主稍等,我把大家伙儿叫出来。”
“好的。”
“您是不知道,我们大家伙儿都特别崇拜您,知道今天您要来,大家从好几天前就开始期待了!”染坊的人一边说着,把场子内外的工人都召集起来。
大家聚在一起,果然个个脸上都异常兴奋,看林堂主跟看稀奇似的,陈青欢则躲得远远的,努力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堂主身上,也没人在意她一个蒙面女娃。
林堂主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在众目睽睽下丝毫不乱,有序的让手下把样品和工具拿出来,边解说边上手示范。
旷世奇才真不是盖的,陈青欢融入学员里面跟着一起学习,才知道现林堂主这个神人设计出了什么,她先前只知道林堂主成功了,却不知道他做什么成功,原来就是自创出了滑轮组。滑轮组由定滑轮和动滑轮组成,定滑轮用来变换方向,动滑轮用来省力,后者使用得越多越省力。
听起来似乎简单,但这是林堂主废寝忘食的画图纸,抓破脑袋疯狂试验才设计出来的。
这东西做出来不难,城里的木匠大约看一眼应该就能做。林堂主亲自上门教学的理由,就是其中的难点,在于定滑轮与动滑轮的缠绕方式,尤其是多个动滑轮组合,一步出错,那这个滑轮组的组装就算是彻底失败。
陈青欢听得津津有味,全然一个萌新的样子。她是学过,可是日常生活里又用不上这些,早就把肚子里的这点儿知识还给老师了。缠绕之法看起来复杂,但只要掌握了规律就十分简单,林堂主既亲自演示,又手把手教,有格外笨拙的迟迟学不会的,他也不会着急生气,非常有耐心的一遍遍重复。
林堂主是这么说的,神木堂的不断创新都是为了延国能有能好的发展,而延国工业之根本,不是他林岳一个人撑起来的,而是所有大大小小的工人顶住的,只有每个人都进步了,都变好了,延国才是真的变强变好。
陈青欢心里默默想,林堂主这为国为民操心的劲儿比延西辞还给力。
一个人学会了立马去帮助下一个人学,教学的速度一直在加快,到现在,只有零星的几人还不太熟练。
“林堂主,我打心底佩服你,说实话我觉得我什么忙都没帮上。”陈青欢觉得自己只是抓了一条虫,而林堂主用她的虫钓了一群鱼上来,做出一顿美味的全鱼宴,最后还说这桌菜的功劳她占了一半。
林堂主正喝了一口茶润润喉,“你别谦虚了,我心里有数。”
“林堂主林堂主!你快来看看我们,我们成功啦!”一个小伙子兴奋的大喊,他是第一个把林堂主的木轴装到架子上的,装上后立马试试晾一块浸透的布,以前没有四个人是绝对拖不动的布匹,现在他一个人就让这块布穿过了架子。若是到处都装上这个,那以前四个人才能干的活儿一个人就能干,以后的效率岂不是快了四倍之多!
“对,不错,就是这样使用的!”林堂主欣慰的笑了笑,不住的夸奖,看着眼前的成果,犹如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木轴真是太神了!”
“你们快看我,我一个人能拉起这块布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妙的东西啊。”
染坊的人们今天都打了鸡血似的,平时工作没精打采的,今天个个抢着干活儿,积极度爆表。
大约在此地费了半日的时间,染坊的大老板有事儿没能赶来,林堂主任务完成已经准备离开。接待的人又是道谢又是道歉,一路送他们一行人出去,马车都走出去老远还能看见他还在后面挥手。
为了路上有个说话的,陈青欢上了林堂主的马车,她开玩笑道:“这人像要追上来似的。”
林堂主也笑笑,“现在的工厂啊,若是能研究出一星半点旁人没有的东西,都会死死的攥在手里,不是我自夸,我们神木堂算得上是十分慷慨的,这技术说是白送的也不为过。”
“那你的确没自夸,这是事实嘛。”陈青欢表示一万个赞同,“说实话,我看着神木堂大家对木的这种热情,还有这种做出一件物品时的兴奋,我都被你们打动了,若是有机会也想跟你们学一学呢。”
陈青欢以前也有过这种新鲜劲,刚画画那会儿,第一次自己独立画出一幅完整的图,那成就感不提了,考满分都没这么高兴。
“瞧你说的,你要是想学就尽管来学!我就是担心你吃不了这苦,画点图纸还可以,就是要郡主去碰这粗糙的木头疙瘩,我都不太忍心。”毕竟郡主长得娇美如花不说,还生在宫里养在宫里,哪是碰过粗活儿的人。
陈青欢也不反驳,问道:“林堂主,如果我学会了一点点,能不能也去教教别人?”
林堂主无所谓道:“你别误人子弟就行,这新技术就是拿来给大家用的,把珍珠藏起来不让它发光发亮,跟糟糠有何之分?你说对吧。”
“好的,好的。”陈青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一天一晃就过去了,最后那个作坊的人和染坊的那群人几乎一模一样,反应都跟复制粘贴似的,陈青欢看了两眼就出去寻小毛去了,最后抱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小毛一起回了神木堂。
天色渐暗,陈青欢吃多了零食吃不下晚饭,于是直接回房里待着休息。
桌上多出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些颜料,猜想是俏娘后来又给她添置的。陈青欢拿着笔比划一下又放下,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画画了,最近进入了一个瓶颈期的状态,什么都画不出来,能画出来的都是一个模样。
“圣女,水都放好啦,快去沐浴吧。”小毛从最里面的房间走出来,提着一篮没扔完的花瓣。
累了一天,陈青欢正好想泡个热水澡早早去睡觉,“辛苦你了,你也快去洗漱休息吧,明天可以早点喊我起床。”
“多早?”
“也别太早……”
宫外的夜晚比宫内多一些人间烟火气,比如半夜三更还能听见遥远地方传来的狗叫声,或是巡逻人员的吆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