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韶华没听说过人口贩卖这回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了，因为没读过书，连火车电视机也是第一次见，所以自顾自的玩了一整天，屋主都回家了她还傻乎乎的问牛哥怎么没来接她。

买家大仁看起来已经有四十，皮肤黝黑粗糙，两只眼睛凹进去了一般怪异，十指更是因为长期劳作像洗不干净一样，样貌粗鄙胡子拉碴，一看见傅韶华便搓着手要去抓她，她慌张的想跑，胳臂却被对方猛地一扯，整个人被扔在床上，随即扑面而来刺鼻的酒味和令人作呕的调戏声。

她在经历了好几个恐怖的夜晚后才明白自己被牛哥卖了，以泪洗面好几天，后来发现每天白天大仁会出去工作，她便鼓起勇气在白天尝试着逃跑，屋子里任何一个房间都没锁，她惊喜无比的跑出去，外面却是一个天然的牢笼，整个村子在山上，村里只有一条路能通往村外，而她只要走出屋子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只要被卖进这个村里就没有跑掉过的。”

她听说大仁之前还买过好几个女的，但只要一年没怀上孕那些女的就会消失不见，可能是被送人了，也可能是被打死了，总之大仁一直在找能为他怀孕生子的女人，他不缺女人，村里想玩的女人几乎都玩过一遍，只是年纪越来越大却没有一儿半女，这让他很着急。

傅韶华是在一个月内怀上孕的，她害喜症状严重却不自知，终于有一次呕吐不止又发高烧，大仁没办法只能找来个会把脉的给她看病，这才发现她居然怀孕了，大仁大喜过望，晚上也不再碰她，对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之后她时常摸着腹部发呆，曾经想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反正什么也改变不了，直到昨天，她偷听到大仁跟村里其他人的对话才改变了心意。

“那女的可真行，干了没多久就怀孕了，等她给我生了也让你试试，还有老富安和二麻子他们，让她给你们一人生一个。”

“大仁哥，说好了让我先试啊，我都记着了，不过说起来这次的质量真的挺不错，果然还是要外面的女人容易怀孕，要不大仁哥让牛哥再送几个她这样的过来？”

傅韶华双手用力捂着嘴也没有忍住呕吐的反应，转身跑进卧室抱着夜壶吐了好半天，这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她以为现在的日子维持下去勉强能过，可事实是他们只把她当成生育的工具，在这里，女人的地位和牲畜没什么区别，漂亮的女人地位高一点，能传宗接代的女人地位再高一点，然后没了。

陈青欢光是听完就已经被恶心到不行，她发觉傅韶华竟然出奇的坚强，能想象到前几个被卖进来的不幸女人是怎么消失的，她们如果也经历了这些，即使村里人不动手，自己也宁愿选择去死。

“神仙，神仙，我相信你是神仙，求求你救我出去！”此刻的傅韶华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陈青欢身上，她相信自己是特殊的，因为有神仙助她，所以她一定能逃离困境！

陈青欢反而为她的转变感到疑惑，之前的她连连说着不如死了好，而现在经历了更绝望的遭遇，竟然求她救她出去，“你为什么突然又想活下去了？”

听到问题，傅韶华瞬间僵在原地，迟迟没有说话，她回答不上来，也不知道自己逃出去是要干嘛，一个怀着孕的十七岁少女，无家可归，身无一物，逃出去后说不定还会再被人卖到另一个地方，如此绝望的境地，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早已哭肿的眼睛又流下两行清泪，她喃喃自语，怨恨世道不公，“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事，为什么他们可以在学堂念书，为什么他们能快乐的生活，为什么我从来就遇不到一个对我好的人……”

陈青欢缄默不语，听到她的抱怨仿佛明白了很多，其实她骨子里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所以才尝试着相信所有人，相信学堂的老师会为她主持公道，相信大壮好心收留她，相信牛哥救了她还与她许下终生，相信大仁是真心对她好。

傅韶华太傻了，把每一次的谎言当作支撑她的太阳，所以即使现在坠入了万丈深渊，她也渴望着摸一摸真正的太阳，感受人间真正的温暖，所以，是镜花水月的美好幻想治愈着遍体鳞伤的她。

陈青欢缓缓开口，“善良也是需要锋芒的。”

傅韶华问：“都说好人有好报，善良到底有用吗？”

“我不知道，也许我不善良吧。”陈青欢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田野，如此美丽的土地，谁能想到这上面住着一群该死的愚民，“如果我是你，他们都会死在我手上。”

她想象如果傅韶华早已死在河里，她在那一刻占据这个身体，那现在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神仙，你真的有办法让他们死？”傅韶华心里再次升起希望，“可是，可是，就算他死了，我也逃不掉，这个村子里的人不会放过我的。”

陈青欢指了指头，可惜对方看不见，“人最大的武器是头脑，我问你，你从这个房子走到村外，大概会遇到哪些阻碍。”

傅韶华被她牵引着开始思考，回忆起自己曾经尝试逃跑的事情，她不确定的回答：“有一条路可以骑单车出村，走路的话要走一整天才能走到山脚，就算我能走，但只要有村里人看见我在外面就会抓住我，怀孕之前，因为逃跑大仁哥曾经打过我一次，之后我便不敢逃跑了。”

“也就是说一个是路程问题，另一个是不能被人看见。”陈青欢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白天不被人看见是不可能的，可是晚上大仁哥就回来了，除非，除非他们都死了！”

陈青欢倒是希望自己大手一挥就能死一片人，可惜她不是真的神仙，“从现在开始，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什么？”傅韶华一惊，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我现在只附着在你体内，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你把身体交给我我才能帮你逃出去，你放心，不过是和现在的我一样附在你自己的身体里，等事情结束，我会把身体还给你。”

“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傅韶华忽然有些难以启齿，“而且，这样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吗？”

“孩子？”陈青欢冷笑一声，善良也别昏了头，“孩子一定要打掉，而且他会是你逃出去的关键。”

“可是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啊！”

“你是说，你要生下他，养大他，供他上学堂，让他像一个正常家庭的孩子一样快乐成长？”

她的话语字字扎心，傅韶华深知自己是如何长大，而自己现在的处境又是如何，孩子出生，不过是世上多添一个可怜人罢了。

“而且，这大概率是那个人贩子的孩子。”陈青欢再次语出惊人，“一个女人无法怀孕可能是女人的问题，但大仁这种情况无法怀孕肯定是男方的问题，不然真有那么巧，偏偏是你能为他生育不成。”

傅韶华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半晌才消化完她的话，并艰难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陈青欢不再拖拖拉拉，她让傅韶华不要抗拒她的占领，全身心相信她，片刻后她的身体一软倒在椅子上，当再次睁开眼时，浑身的姿态已经完全不同，眼里闪过锋利的光芒，眉头紧皱，嘴角向下，这是陈青欢生气的模样。

傅韶华惊叹二人真的换了处境，此刻她的精神能看见外面，也能和神仙对话，只见自己的身体走到卧室的镜子前，明明模样没变，镜子里的那个人却浑身透着上位者的气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显示出这种姿态。

“神仙，你真的是神仙！”她大叫着，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兴奋了。

陈青欢活动活动身体，感受久违的真实感，逐渐收敛自己的气势学着傅韶华的模样坐下，然后对她说，“只有独处的时候你才能与我对话，有外人在时，你只能看见，即使说话我也听不见。”

“我知道了。”

这时她托着下巴想了想，又说：“你不用一直叫我神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陈青欢。”

傅韶华哇一声，“原来神仙的名字也和我们凡人一样。”

陈青欢原本是希望她别一直叫自己神仙神仙的，可她似乎觉得直呼其名冒犯了自己，所以依旧喊她神仙，陈青欢也不在乎这种细节问题，便随她去了。

她坐在镜子前端详了很久，所有的少女都应该是青春美好的样子，但傅韶华这张脸积攒着她的怨毒和绝望，不仅不漂亮，反而死气沉沉像个女鬼，这样可不行，因为陈青欢的逃跑计划需要这张脸变得好看一点。

她摸了一圈大仁的家，把每个地方的东西记住，又翻了翻抽屉看有没有可用之物，随后去院子里摸了两颗鸡蛋煮熟，一个用来吃，一个用来滚脸美容，尤其是红肿的眼睛，像是得了红眼病似的，丑成这样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