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的生活条件还是大大不如城市居民,他们的饮食主要还是以主食为主。
这天晚上,五个人才炒了两份菜,每个人半份都不到,还不是均分的,邓天凤母女俩也就象征性吃了几口而已,有曹定邦这个唯一的劳力在,大部分的炒菜都被曹老太夹进了他的面条碗。
倒不是邓天凤和曹蔓不想多做几份,而是曹老太中午吃饭时已经抱怨过了,到了乡下,就要有到乡下的自觉,别做这么多菜,家里可没冰箱,吃不完可没地儿放,晚上随便炒两份就行了,加上中午的剩菜,足够了。
吃菜不就是给饭加点儿滋味更下饭嘛。
首先不满意的是曹定邦,好不容易多吃了几口菜,就被老妈给叫停了,听说他们在城里生活的,每顿饭都好几个菜,至少一人一盘子,到了他这里,给全家老老少少十几口人提供粮食,反而天天只吃点儿自己种出来的菜,肉一个月才吃几次,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大哥大嫂还行,虽然把家里种的粮食拿走当口粮,但每次回来还会给他买一堆吃的。他对老三家就意见多多了,别看他们两口子在外地打工,据说每个月不少挣,但对他这个当哥的小气地不行。
虽然说好了,他们仨人的地托付给自己来种,每年只用给他们几袋粮食就行,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但年成有好坏,年成不好的时候,他也给足了他们粮食的,也不剩下什么。
说起粮食,最多的是小麦,但老三说了,面他们在当地买,他只需要把家里种出来的黄豆、绿豆、芝麻什么的给他寄点儿过去就行。
家里种的这些也没多少,一大半给他,剩下的他跟大哥家一分,没多少,每年的种子还得额外买。
老三也没想着给邮寄费,还好他在老婆的提示下也多了个心眼,没给他那么多,算是抵消了邮寄费。
小麦他也吃不完,除了交公粮以外,他可以卖一些算是收入,但这笔钱买了第二年的种子化肥之后真的不剩几毛钱了。
如果不种点儿经济作物,就是那个大棚菜、西瓜、棉花之类的,只种粮食的农民真没几个钱。不怪那些小年轻往外跑、去外地打工,就怪他年轻时脑袋瓜没有老三转的快,要不然他也跑到外地去打工了。
他进城买东西的时候,看着那些东西的价钱,他就很不忿。他卖粮食的时候,几毛钱一斤就算是高价了,可你看看,商店里摆的面粉、杂粮,都好几倍甚至十几几十倍的价钱,这差价都被奸商赚去了。
奸商!一帮子奸商!
他偶尔在外吃一顿饭,也感慨,几分几毛钱本钱的东西,被厨师炒成一盘菜,就变成几块十几块了,真让人嫉妒。
他还觉得委屈,厨师掂锅辛苦,他撅着屁股锄地更辛苦啊,为啥他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东西就那么便宜,厨师做出来的东西就这么贵?
当时他跟楚万荃抱怨过,惹来楚万荃一阵子白眼,让你炒菜你会吗?让你开个超市,你有那能力有那本钱吗?人家就欺负你只会种地,怎么了?不服?有本事你也去当厨师去挣大钱啊,去吧,我支持你,你走了,我就把家里的地租给别人种,我也跟着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当时曹定邦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在家安稳,至少有口吃的,也就农忙时忙一阵子,比天天辛苦好多了,让他去做奸商,他也没有那么好的嘴皮子,也没那么黑的心肝,做不了。
不过现在看着大家生活都比他好,就连父母每年大部分都是跟着大哥大嫂好吃好喝的,唯有他,做着最辛苦的活,过着最清苦的日子,他那股不平之意就又有些抬头了。
大家现在都指望他在家干活看家,不仅辛苦,还不能好吃好喝,还没几块钱,连老婆都天天不着家,他有老婆跟没老婆又有什么区别?连老婆都进城去吃香的喝辣的了,凭什么留他一个人地里刨食?!
就欺负他老实。
曹定邦心里苦啊。
不过他一向沉默寡言,面上也不显,没人知道他心里的苦楚。
到了晚上吃饭时,他就不在乎只炒了两盘。管他呢,他只顾自己,一口馒头,一口菜,再涕溜进一口带汤的面条,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两个馒头一大碗面条,外加大部分的炒菜。
吃完他把碗往桌子上一推,“今儿累坏了,我去睡觉了。”
留下几个人动作都顿了一下,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曹老爷子脸上愠色一闪,就收了回去,“家里这么多地让他一个人干,难为他了。”
随即给曹蔓母女下了命令,“今儿晚上也早点儿休息,明天好好帮定邦干活。”
曹老太没说什么,邓天凤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曹蔓本来还想着晚饭时气氛轻松,她可以跟大家讨论一下日常卫生问题呢,这倒好,不仅没有好气氛,二叔也离开了,那她说给谁听?
她要是在爷爷奶奶面前说那些,他们不仅听不进去,还会训斥她吧?
爷爷奶奶的牙齿都不是特别好了,所以吃饭速度比较慢,曹蔓平时也是细嚼慢咽的,速度也不快,邓天凤饭量大一些,所以几个人依旧围着饭桌在吃饭。
过了一会儿,好像曹定邦离开的影响没那么大了,曹蔓就试着开口。
“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那个公共厕所,那么臭,也没人管?大家进进出出的,都跟闻不见似的。”
“那是村长盖的,谁敢有意见?再说了,想沤肥,嫌臭哪行?你们城里人就是矫情,又不想吃化肥养出来的,又嫌弃有机肥臭,真是……”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没上过学,只会骂人,不会跟识文断字的人似的,骂个人还文绉绉不带脏字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记得很小的时候,那会儿农村流行修沼气来着,那样那些臭气不仅能用来烧锅,还没有空气污染,咋现在都不用了?”
她还记得三叔用沼气给她热羊奶喝。
“那玩意儿产生的气儿还不够做一顿饭,又不能掺别的东西一起沤,小娃子们掉下去还不好救。慢慢的就都填了。”
老太太也跟着感慨:“是啊,西头张家那孩子,长得多机灵,掉沼气里给闷死了,多可惜。”
“那现在这些都倒哪儿了?”
老爷子训斥她:“吃饭呢,别说那让人恶心的东西。”
呃,是,吃饭的时候确实不适合讨论这些不卫生的事情。
可别的没合适的时间啊。
曹蔓也觉得心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