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教授是下午发的电子邮件,当时米国西部已经是半夜三更了,他也没期望能很快得到回复。
第二天早上他刚起床没多久,就收到穆林的越洋电话,穆教授当然是把自己的想法又跟儿子交流了一遍,嘱咐他回头跟他妈妈好好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回来接微微。
穆林答应了,一想到打电话回家说不定就是袁媛接电话,他还是晚上回去之后偷偷跟母亲商量才好,所以这一天他就这事儿按下不提。
晚上等袁媛带着喃喃回屋睡觉去的时候,穆林把妈妈拉进她的屋子,关了门,跟她讨论起来。
“妈,你看到我爸给你发的电子邮件了吗?”
“什么邮件?我今天没上网,看书来着。你怎么知道他给我发邮件了?”
“哦,他同时给我们俩发的。”
“说什么了?老家出事了?”苏教授一派风淡云轻,“你爸爸自己去处理就够了。”
“不是,是我岳母和微微。”
“你岳母不想带孩子了?”
“不是,妈,你怎么总是把他们往坏处想。我岳父岳母挺好的。”穆林觉得父亲早上在电话里说得挺有道理的,孩子跟着谁都可能会出意外,所以他想给妈妈打点预防针。
“那又是什么事儿?想让你给寄点儿钱回去?”
“妈,你想到哪儿去了。是这样的,前一阵子不是说我岳母崴着脚腕了嘛,其实实际情况是她摔断了腿。”
“所以没法带微微了?没有临时雇个保姆?”
“雇了,雇了,让曹蔓的妈妈帮忙带着微微呢。”
“那不就得了,还值得专门写封电子邮件来。”
“还有一件事,是微微……”
苏教授不由高声问道:“微微怎么了?”她被穆林拉了一下,示意她小声点,不由低下声来,接着问道:“微微自己不想让曹蔓妈妈带?”
“不是,是微微前些日子摔了一跤,头上摔了个口子,还缝了几针。”
“什么时候的事儿?谁带着摔的?”她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你岳母摔跤的时候拉着她一起摔的?你把电脑拿来,我看看你爸爸是怎么说的,没见过你这么磨磨唧唧的,说不清楚。”
“拿电脑干嘛,我给你转述就行了,是我岳母摔断腿之后,我岳父带的时候摔的。”
“一个大老爷们哪儿会带孩子?真是寒门小户出身,不会及时请保姆啊?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好端端的孙女托付给他们,竟然让脑袋上磕个洞。微微没事儿吧?有没有磕成脑震荡?”
“没有,没有。妈,没有大碍。我爸发信给我们也不是为了这事儿。他是想让我们讨论一下,看看什么时候把微微接回来合适。”
“你还觉得家里不够乱?你有精力照顾俩孩子?”
“我觉得我爸说的也对,明年微微五岁,该上学了,也不能总把她留在国内。我想着还是趁早把她接回来,上学之前熟悉一下英文环境,免得到时候上课听不懂。”
“着什么急?你姐姐那会儿也是上学的时候才回来的,可是她上小学那几年一点儿都不听话,到了初中才好,我觉得微微还不如一直留在国内读小学,到初中再回来。据说你们米国的小学啥也不教,孩子们天天玩儿,还不如留在华国打基础呢。”
母子俩自以为隐秘,而且袁媛已经睡了,所以说话也没有压低声音,这些话让出来找药吃的袁媛听个正着。
袁媛本来是没想听墙角的,可惜公寓的卧室门不是那么隔音,她出来时隐隐约约能听到穆林母子的聊天声,本来是没想偷听的,可突然听到婆婆高声问到:“微微怎么了?”她不由走近了一些,想听听微微怎么了。
听着是你母子俩的讨论,声音时高时低,时清楚时模糊,袁媛猜了个大概,母亲摔断了腿,女儿磕破了头。
她本来想敲门进去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儿,可是胃里传来的一阵阵钝痛已经蔓延到后背,疼得几乎让她弯下了腰,她知道穆林当时是故意把微微留在了国内,让自己的父母看顾。
以前她跟穆林讨论过,不想把孩子送回国让老人带。一是怕孩子跟父母的感情疏远,将来不好管教,二是怕有意外发生的时候,父母心理负担太重,会觉得会愧对儿女。
所以婆婆能来伺候她坐月子,她已经非常感激了,曾经试图跟婆婆搞好关系,好好尊重她照顾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让婆婆把孩子带回家去抚养。
如果她自己的父母能来探亲并帮救她一下的话,她还是很高兴的,可是现在既然父母不能来探亲那也就算了。
谁知穆林在带着微微回国探亲的时候,竟然私自把微微留在了国内。自从微微留在国内没回来,她就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把她接回来。前两天跟父母打电话,他们还说没事,估计只是想瞒着她,不想让她在月子里担心太多。
如果不是今晚胃里泛酸折腾得后背都是疼的,她不得不出来找点儿药吃,偷听到穆林和婆婆的对话,她还不知道妈妈和微微都出事儿了,一时愣在那里,然后是翻江倒海似的痛楚袭击全身,她不由弯下了腰蹲在了那里。
媛媛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按着背,试图减缓满腔里充斥的那种让人坐立不安的痛楚,身上的疼痛也让她脑袋清醒了一些,觉得自己这会儿推门进去肯定会跟婆婆大吵一架的,婆婆嫌弃自己的话语,她忍忍也就算了,她实在是受不了婆婆对她父母的指责。
自从她结婚以来,父母一直在为她着想,一直想帮助他们小夫妻。
签证不通过也不是他们的问题,为了能过来帮着带微微,她妈妈甚至办理的早退。
她相信妈妈带微微非常尽心尽力。不知道微微是怎么摔跤的。
不行,她需要打电话问问妈妈再说。否则三言两语被婆婆再劈头盖脸羞辱一番,她怕自己实在受不住,会对婆婆也反唇相讥、恶语相加,这有悖于她一向秉承的对婆婆要忍让宽容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