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林和袁媛是脸对脸站着,曹蔓可不好意思,他俩像施密特夫妇一样是一前一后站着,她给阿蒙一个后脑勺,她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跟阿蒙脸对脸啊。
这样穿果然暖和多了。
阿蒙轻轻地用两只胳膊把曹蔓圈起来,在她耳边轻轻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曹蔓也轻轻回答。
后背的温暖一阵阵传来,让她记起小时候来,有一年她跟袁媛和袁爸爸一起去看元宵节的花灯,晚上好冷,袁爸爸把她和袁媛裹在自己的大衣里,一边一个,正如此刻。
温温的感觉从后边一阵阵传过来,她觉得好暖和。
自己的爸爸总是想把她培养得更坚强,更像男孩子,反而从来没有这样宠过她抱过她,每年冬天她的手和脚都冻能冻肿了,晚上睡觉前妈妈给熬辣椒杆或者姜水给她洗手洗脚,洗完火辣辣地,睡不着觉。
记得有一年的春节后,她还在上小学,晚上被窝暖热之后,冻疮开始变得又痛又痒,她轻轻走到外边想去卫生间用水洗洗,稍微凉一下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一开卧室门就听见父母的声音,似乎在说她,她忍不住听了听。她记得当时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气愤很伤心。
“你看看蔓蔓,都多少年没买个新棉袄了?从两三岁起就一直穿的是媛媛的棉袄。”
“媛媛的棉袄怎么了?她一年换一件新的,冬天才多长时间?她那衣服也就穿几个月,一洗,跟新的差不多。”
“总归是旧的。今年好不容易攒点钱,你给斌子买新棉袄都舍不得给蔓蔓买,也太偏心了。”
“老家那么冷,老二家又没钱,瞧瞧把斌子冻得,满手满腿都是冻疮。”
“蔓蔓不也是到处是冻疮!”
“蔓蔓能一样吗?就知道在院子里疯玩儿,能不长冻疮吗?她要是回来帮你做点儿家务,或者留在屋里好好读书,家里又不冷,肯定不会长冻疮的。”
“她怎么没帮忙做家务了?她怎么没好好读书了?哪一个学期没有拿三好学生的奖状回来?你怎么就敢肯定斌子的冻疮不是自己在院子里疯玩儿冻出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咱老家的房子屋里比屋外还冷,斌子不是曹家的男孩子嘛,我们现在对他好一些,将来蔓蔓也好有娘家兄弟支撑。”
“谁知道会不会是白眼狼,将来靠不靠得住。”
“那是你娘家兄弟,你看看你的那些兄弟跟兄弟媳妇们,让你这个大姐出钱的时候,书信来多勤,现在条件比我们的好了,啥时候给你写过信打过电话?你看我弟弟弟妹,经常跟我们联系,每次回家,不都是大包小包给我们准备吃的让我们带回来?”
邓天凤还没结婚的时候,经常把挣来的钱寄回家,她的弟弟妹妹们经常给她写家信,有时候曹定国去找她的时候,她正一脸笑容地读家信。
“我弟弟他们现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多忙啊,也不容易,你还计较那个?再说了,你敢保证将来你弟弟妹妹们不需要咱们的时候,还会经常写信打电话?”
“好好好,咱们当大哥大姐的,谁也别嫌弃谁。别忘了,你这份工作是怎么来的,再说了,你家需要钱的时候,我也没眨过眼不是?你今天竟然为了一件小侄子的棉袄跟我闹,也不知道谁是白眼狼。”爸爸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怒气。
曹蔓知道那件棉袄,是春节回老家的时候,父母给曹怀斌的新年礼物,曹怀斌还到自己跟前显摆大伯大娘买的新衣服。
当时的曹蔓很伤心,她真的没有穿过父母买的新棉袄,每年都是捡媛媛的旧衣服,媛媛比她个子高,长得快,每年都要买新衣服,旧衣服就留给她穿,如果俩人是同姓的话,老师和同学们都要当她们是亲姐妹俩了。其实这两年,袁媛的旧衣服她穿上并不合身,太大了,空空旷旷的,并不暖和。
她当时哭着跑到爸爸妈妈跟前闹着也要一件新棉袄,不仅被爸爸给了一巴掌,还被妈妈训斥。妈妈骗她说斌子那件衣服不是爸爸妈妈买的,别听他瞎说,秦姨给的这件棉袄,多漂亮啊。她哭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止住了伤心。
其实她不在乎穿袁媛的旧衣服,可是她真的没觉得爸爸爱自己,尤其是花钱给曹怀斌买新衣服而没有她什么事儿的时候,所以才想着去闹一闹,看看爸爸妈妈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她。
曹蔓听墙根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件衣服果然是爸爸买的,他果然更喜欢堂弟不喜欢自己!
她忘了自己又疼又痒的冻疮,木木然回到房间钻进被窝,久久不能入睡,以前虽然怀疑,但至少没亲耳听到爸爸对自己的嫌弃。
她想着爸爸为什么更喜欢老家的弟弟而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学习还不够好吗?是因为自己没有帮妈妈做晚饭还是没有帮妈妈洗衣服刷碗?
这些她都尽量去做,是妈妈心疼她的手,天一冷就不让她做了,她怀疑爸爸妈妈以前说的是真的,那就是她是爸妈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父母自己没孩子,所以才把她留下了。
现在曹家有了弟弟,曹爸爸当然要更喜欢弟弟了,要不然为什么爸爸都舍不得给她也买件新棉袄呢?
大院里有个小朋友说爸爸喜欢男孩、不喜欢女孩,所以才对她堂弟更好。她也觉得有可能,总之自己是被抱养的不知道谁家的女孩子,也只有妈妈疼爱她。
她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免得哪天爸爸不想养她了,又要把她扔回垃圾箱,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为啥要把自己扔进垃圾箱里?也是不喜欢女孩子吗?
当年的小曹蔓就这么胡乱想着,想到伤心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怎么擦也擦不干,最后就任其流淌了。
那一夜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一早妈妈来叫她起床的时候,吓了一跳,小丫头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妈妈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问她怎么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她不想让妈妈知道,就没敢说实话,只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不舒服。
好在下午妈妈下班回家发现曹蔓的眼睛已经消肿了,她也就没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