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饭点，楚程收到了谢宵的短信。

-滚蛋。

-你和穆叔去的？

对于两人爸爸儿子分不清的玩笑话，谢宵骂骂咧咧之中还是能很快回到了正题。

-和齐杨他们

楚程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齐杨，齐杨有一种能力，就是不说话的时候总能让身边的人跟着一起沉默。

-啧。

-可以啊，最近你们怎么样了？

楚程埋着头，就算是刚才齐杨钓到一条鱼也不能激发他关心鱼饵是否会被哪条鱼叼走的好奇心。

他和谢宵聊得忘乎所以的，以至于真的有鱼上钩他都没理会。

齐杨拍了他一下：“你是要让鱼托着钓竿绕场一圈么？”

楚程猛地扭头，看着钓竿已经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才忙把手机揣好了：“我去，我就走了一会儿神。”

“这一会儿得有二十分钟。”齐杨点了点头，语气不咸不淡的。

这里是封闭的，鱼塘里的鱼定时有人喂，个头都不小，楚程有点费力地拉起来，后背还出了汗。

他笑着把鱼放桶里，拍了拍凳子又坐好：“看不出来你还会开玩笑。”

齐杨看他，楚程也没急着在鱼钩上再放鱼饵，手里拿着线玩儿，一副兴致懒散的样子，还对着湖面微微眯了眯眼睛。

齐杨脖子一哽，看着一边的许强也扯上来一条鱼。

“会开玩笑是件好事，不然学习本来压力就大，那多没乐趣。”楚程把鱼饵挂好，手上一用力，甩了出去。

齐杨仿佛听到了鱼钩入水的声音，“咚”的一声，还带着水泡。

林未迟从震惊状态恢复常态，忽略掉莫一笑意味深长的笑脸，莫一笑问：“林蕊信得过吗？”

林未迟才知道莫一笑要说正经事情了，坐回到她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信。”

“同父异母，自己妈妈还大张旗鼓地找过沈姨，还把沈姨打成那个样子，”莫一笑回忆着那个在医院里的夜晚，对林蕊没有什么好印象，“要说和你做姐妹？”

林未迟皱着眉点点头：“还给我说是琳姐告发的你，这点和陈向涛说得没错，还告诉我再小心琳姐。”

“有没有可能，她是故意的？”莫一笑看着林未迟，“说出这些就是故意想要接近你？”

林未迟笑了：“接近我干什么么？追楚程？还是觉得她妈妈的气没出够？还是觉得林海是无辜的，我妈妈是真的破坏者？”

莫一笑的眉头皱起来了，捏着下巴看着桌上的瓜子壳。

林未迟捏着手里的瓜子壳，语气轻飘飘的：“那她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又是揍林海，又是告诉我琳姐的事情，还给我说职校后面的围墙，就是想要整我？她凭什么整我？现在她要用什么方法整我？”

莫一笑抓脑袋：“她不是喜欢楚程吗？她觉得楚程可能喜欢你......”

“那她未免也有点太幼稚了吧？”林未迟笑了，“这和那些心智不健全的职校混混有什么区别？”

“可涛哥说过，她就是职校混混啊，还是个不好惹的混混。”莫一笑像是抓住了一个关键点。

林未迟拍了她的脑袋一下：“这么会想？你出本书吧，叫《花一般的年纪，弯弯绕绕的心》。”

莫一笑吐了吐舌头：“不是，就是我有点儿多心。”

多心。

林未迟手里的瓜子壳被掐断得只剩下残片，这么多年，莫一笑是真的活得多心，接近她的人不是非分之想就是可能发现她的秘密，她活得比谁都小心翼翼。

不能相信任何一个眼神在她身上流转过的人。

“至少她妈妈没来找过我妈妈的麻烦了，”林未迟呼出了一口气，“至少这一点她是做到了的。”

莫一笑点点头：“那要是她真的是在帮我们，我还真的是有点对不起她。”

林未迟：“我刚开始也很诧异，她就带着我找到了林海，说是有点冲动吧，但是是真的结结实实把林海打了一顿，我也就突然释怀了。”

良久，莫一笑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好了才说话：“不过不到最后，还是信不过她。”

林未迟点头：“一笑，谢谢。”

莫一笑弯着眼眸对着林未迟笑：“谢谢未迟~”

“滚蛋。”林未迟没忍住笑，踢了她的椅子一脚，莫一笑抱着一个靠枕，倒有股倦意。

她懒得想林蕊是不是也有什么苦衷，也懒得想林蕊的居心何在，莫一笑只关心林蕊会不会做什么事情给林未迟造成困扰，没摸清之前，无论是不是会让人觉得心肠坏，她都怀疑。

吃中午饭的时候，许强作为一个大他们几年的人，聊起了自己从学校出来遭遇毒打的几年。

什么当学徒遇到的奇葩食客、取餐馆也遇到刁钻的老板、还有通宵烧烤店就因为在那里喝得烂醉的酒鬼、还有一些可能混得相对不错，谈话间带着二流子气息的不良少年。

其间不乏有结束工作的疲惫，也不乏有让人胸闷的憋屈，但是许强说话总是避重就轻的，把让人揪心的方面放到最轻，倒是让这几位未成年的孩子笑话着那些奇葩的人。

这是成年人，楚程笑归笑，却心里明白。

成年人才不是年龄堆积起来的，他们是靠经历沉淀的。

成年人与未出茅庐的孩子们最大的区别就是，成年人总会把悲伤都表述得很内敛。

楚穆会背着楚程抽烟，在知道莫一笑的妈妈就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孩子的时候，经历告诉他：逝者已逝，不能给活着的人再添烦恼，特别是不知情的人。

而许强在社会上混迹了这么久，深知碾过自己身上的痕迹拿来说说就好，把情绪描摹太重不太好。

一顿饭下来，倒也是其乐融融的，这份其乐融融交织在莫一笑的笑声里，这份其乐融融也在齐杨的沉默里。

楚程想，自己要是还在那作霓虹灯如白昼的城市里当自己的富二代，现在的自己大概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在这里钓鱼吧，跟着谢宵，什么娱乐项目不比坐在小板凳吹冷风强？

若非从事什么特殊职业，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去关心这样的一群人。

灯红酒绿迷人眼，谁还关心暗处有多少人在抱着自己的事情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