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河北辛集，就得先坐火车到石家庄，再换乘通往郊县的公交汽车才能到达，火车票好说，并原有始发车，但是到了石家庄就鞭长莫及了。

宁向东等三人在石家庄火车站下车时，更加庆幸没有带着萨琳娜一起来。

石家庄作为整个华北的交通重镇，车站旁边不远处的大石桥，也有一片媲美汉正街的商品批发区，密密麻麻的批发商铺一直连绵到到东边的南三条才渐渐稀落。

距离车站最近的片区叫福兴阁，主打针织品，各种毛衫、床品、针织毛巾摆满市场，宁向东从旁边路过的时候，心中忽然想起也在河北的姐夫赵宝库和二姐宁向红两口子，他俩就在保定地区的高阳做针织生意，也不知近况安好否。

除了宁向东，裴颂和龚强对福星阁市场的针织品一点兴趣也没有，从火车站出来后，就拉着宁向东在市场外的马路边，打了辆出租车，直奔运河桥长途公交站。

石家庄地处华北平原，交通比并原发达的多，去往辛集的公交车全是二十座的中巴车，半个小时就有一趟。

说起来宁向东等人这趟来辛集，算是个冒失的行为，仅仅凭借元老三一句话就做了决定，不过萨琳娜极力赞同他们走这一趟，即使找不到元老三，辛集也值得来一趟，毕竟这里是成规模的皮革批发集散地。

来到辛集，三人一看，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大街小巷几乎都是做皮革生意的，这哪里是一个行政县，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皮革城。

哥几个当即决定，也不用刻意找元老三所说的厂子，干脆随行就市，就从车站开始，溜着腿开逛吧。

不过他们也不是逢店必进，而是专挑批发市场，尤其以入户的二层以上批发商城为主，经商多年，哥几个自然知道，举凡舍得在基础设施上下功夫的，多少都有点实力，而且把手头上的买卖当成正经活计来做。

三人就这么东转转，西逛逛一路走来，临近中午的时候，基本把眼前这条街摸了个差不多。

之所以重点放在这条街，也是依着经验分析，通常做批发的都愿意离着车站近点，那个年代，货运行业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守着车站能节省点运费。

胖子体重基数大，率先饿了，看见不远处一家卤味馆，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嚷嚷着皇帝手下还不差饿兵，坚持要吃饭。

宁向东想了想，反正也是漫无目标的逛，走到天黑也没个头儿，于是点点头，三人进了卤味馆。

辛集有个特色，葱花烙饼卷卤肉，跟京酱大饼的意思差不多，这家正是主营这个特色的，胖子就好大油大盐香香饭这一口，宁向东也不排斥重口味，裴颂入乡随俗，于是三人要了二斤饼，一斤肉，就在大堂的散座坐下开吃。

吧台负责记菜的大姐几次建议三人再来个拍黄瓜、糖拌西红柿什么的，都被胖子抢先拒绝了。

“一顿两顿吃不着青菜无所谓，可这卤肉回家就没地儿尝了，”胖子卷了张整饼肉，一手握着，一手兜底捧着，看着记菜大姐说道：“整那素的有什么意思，还占地方，回家想吃多少都有！”

大姐摇摇头，道：“拍根黄瓜，用蒜醋调和一下，也好消化不是？”

“哎，你这么说还提醒我了，给我们来几头大蒜！”胖子恍然说道。

开饭馆什么客人也得招呼，记菜大姐第一次见这么吃的主儿，当即懒得再多说，冲着传菜窗口对后厨喊了一嗓子：“拿一把大蒜出来！”

里面一个正切肉的厨子顺手抓起几头大蒜走出来。

当来到哥几个餐桌前，厨子忽然愣住了，疑惑的问：“你是并原的龚胖子？”

宁向东闻言抬头，一看来人也当即愣住了：“三哥？”

龚胖子早就认出了元老三，咧着油嘴连声喊道：“卧槽！卧槽！”

元老三猛然见到当年在并原讨生活时认识的小伙伴，也顾不上后厨的活计，一屁股坐在桌子前，问道：“你们哥俩好好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当然是找你来了！”龚强嚷着说完，才猛的想起元老三的身份，上下打量他半天，伸手提了提厨师服的小翻领，说道：“三哥！你不是回老家开皮革厂的吗？怎么没卖皮子，跟肉干上了！”

“唉，别提了，要怪就得怪我家里那个败家娘们！”元老三长叹一声，不忘伸着脖子向吧台扫了一眼，看到自家媳妇正埋着头噼里啪啦按计算器，微微松了口气，说道：“我回来那年，一开始还是卖皮带来着，我们这儿主要是做批发，买卖还凑合，后来白沟一下不景气了，外地做皮革箱包的买卖人好多来我们这里上货，那两年买卖真是爆火啊，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那么好的行当后来就慢慢清淡下来了！”

元老三讲着讲着忽然拽出一句文，让宁向东和龚强差点闪了腰，胖子接口问道：“这么看还是卖肉来钱快啊！”

元老三点点头：“可不，早知如此，我早就从了，还用受那么些年累！”

“不过，你这肉确实好吃，比六味斋的卤肉一点不差。”

“做买卖就得讲诚信，我的肉说用肘子，绝不用后座……”元老三说着，拿手在身上连比划带说。

宁向东连忙拉住，道：“三哥，您这一看就都是好肉，咱回头再论，先说说你刚回来那阵儿，皮革厂干起来没有？”

“把‘没有’俩字去掉！”元老三陡然正色，说道：“到现在那厂子还在那儿，就是闲置好些年了。”

“那当初为什么停了？”裴颂开口问道，好好的赚钱厂子，忽然说停就停下来，这里面事情应该不小。

“咳，别提了，也不知道上一届领导怎么想的，不顾经济发展，说皮革厂污染环境，要求没有整改的一律停产，什么时候通过验收才能重新开业，我家一个卖皮带的，刚买了设备打算投产皮衣，还没等试车，就接到整顿通知，要整顿就要买净化水设备，我媳妇一看又要花钱，干脆不叫干了，从她娘家拿了卤肉方子，就开了这家馆子……”

元老三抬头环视了一圈饭馆油汪汪的天花板，心满意足的说道：“其实弄这个也不赖，饭馆就这点好，只要开门，就能开张，不像他们卖皮革的，搞不好还有挂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