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
赵伟和马娟娟走后,皮红兵余怒未消的冲远去的送货车啐了一口后,回头对宁向东说道:“和气生财我明白,但你不觉得太窝囊了点吗?”
“我不觉得,”宁向东笑的像一只老山羊:“你想想啊红兵哥,我给他们那两块石板才多少钱?如果全额退还差价又是多少钱?”
宁向东说的意思,皮红兵当然明白,因为这个账不用细算,肯定给两块板合算的多,只是整个事件让他心里很憋屈,这么委曲求全,就为省几个吊钱,何况自从干了这买卖,什么鸟人也能给自己点闲气,他性格里的血性也受不了:“钱上是没什么损失,可就是觉得这事憋的慌!”
“想扬眉吐气还不好说?”宁向东笑的更欢畅了:“别干买卖不就行了嘛,现在就关门,独坐宝号成一统,天王老子也气不着啊!”
宁向东拿出烟扔给皮猴一支,接着说道:“要让我说呢,受气其实是一种修行,不过今天这个真不算,如果这点事就能气到自己,还是说明发心不对。”
皮猴初次跟宁向东见面,被他这番理论盖的云里雾里,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你还真跟你姐夫是一路货,说话都有点神经兮兮的,那你的意思,咱做买卖的就得在消费者面前卑微的活着吗?”
“当然不是这样了,红兵哥,”宁向东骑车子骑了一身汗,这会儿才落下去,他伸手在湿漉漉的额头上抹了一把,才说道:“还得看是什么事儿,值不值得咱们生气,像今天这种烂事儿就不值得,真要跟他们计较了,难免在心里种下了因,将来说不定就会结个什么果出来,这不等于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吗?”
“不懂!不懂!”皮猴连连摆手道,宁向东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自己刚想明白点儿的道理也不知道飞哪去了:“算了,你还是别说了,那俩占便宜没**的家伙拉走了两块黑晶,你得给我留个字据,免得付老板来了搞不清楚。”
宁向东接过皮猴递过来的本子,拿起笔想了想,才在上面写下“正常损耗”四个字。
皮猴在旁边看的清楚,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只是这个损失也不用自己承担,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从皮猴的店里出来,走到建材市场的主门推自行车的时候,宁向东又听到不远处的喧闹声,那群顶着日头的人打扑克的人还没有散去。
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了,宁向东不由好奇的望着那群人,这才看明白,原来都是等着帮客户搬货的人。
这些人基本都是外地过来打工的,挣得都是苦力钱,因为竞争激烈,如果贪凉躲到树荫下边,活儿就被别人拦走了,所以只能顶着日头煎熬着。
看到这番情景,宁向东心里贪凉口气,谁都不容易,相比他们,自己刚刚这一趟奔波,又算的了什么。
骑着自行车走出去没多远,传呼响起来,宁向东一看信息,是一位姓陈的先生,自己身边没有姓陈的人啊,直觉判断是呼错了人,再看后面的电话号码时,他的心骤然狂跳了几下。
北二环路建材市场位于城乡结合部,附近居民点不太多,而且来来往往的净是大货车,开过去地动山摇的,因此路边一个小卖部也看不见,没有小卖部就找不到公用电话,宁向东骑着车子转了半天,不禁心急如焚。传呼上那串电话号码前面有区号,说明是个长途,而那区号他熟悉无比,是武汉的。
再次在附近兜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电话,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了,宁向东又是一路飞奔,回到家甚至顾不上换衣服换鞋,直接冲进自己房间,把电话回了过去,听着话筒里熟悉的声音,宁向东极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才开口说道:“炳叔,好久不见您了!”
“哈哈,宁伢子,机风不正啊,这么久才回过来。”陈阿炳的语调依旧爽朗,带着浓重的麻城口音。
这一瞬间,似乎时空流转,宁向东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汉正街错乱复杂的深巷之中,那群精壮的扁担们。
他紧紧攥着话筒,一时间有无数话涌到嘴边,却都卡在那里。
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开口,最后结结巴巴的答道:“对,对不起,炳叔,我刚刚找不到电话,只好跑回家给您回……”
炳叔听出宁向东话语中夹杂的隐隐哽咽,宽厚的笑道:“你这孩子,一年多没给我打电话,终于通上话了,不说高兴,怎么还委屈上了?现在你离炳叔远,受了气我可帮不了你了,哈哈!”
“不,不是,我没什么委屈,就是突然听到您声音,太高兴了!”宁向东连忙解释着,尽量让自己欢快起来。
“好啊!既然说到高兴,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高兴的事,你妹子梦风,哦,就是李辉家的妹子伢,要跟我家老二结婚了。”
“是辉伯的女儿吗?”宁向东脑海里迅速浮现出那个扎着马尾辫的清秀女孩子。
“是的呀,婚礼定在五一,炳叔这是正式邀请你了,还有你那个胖伙伴龚老板,一起来吧!”
“我知道了,炳叔,一定准时参加!”宁向东不由自主挺了挺胸膛,像是在部队向首长表决心。
“哈哈,你这孩子,”炳叔仿佛看到他的样子似的,笑道:“又不是完成任务,说的这么坚决,你要有时间就过来吧,咱爷俩很久没见面了!我跟你辉伯都挺想念的!”
电话在炳叔的感慨中挂断,宁向东这才想起,五一那天也是郑村民和孙秀玲大喜的日子。
怎么都撞到一起了?宁向东当即傻了眼,刚才激动的泪水还噙在眼眶里,心情却变得极度矛盾起来。
炳叔和辉伯,是他人生里极为重要的几位长者之一,他俩的孩子联姻,自己是非去不可。
然而,郑村民是自己的哥们,跟孙秀玲的缘分也是自己一时兴起的搭讪而促成,婚礼仪式上还请他当介绍人,同样也不能缺席,这可如何是好?
宁向东反复思量了很久,再也想不出来两全其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