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颜色似乎变得更加的浓重,像是浅灰变成深灰这种逐渐的变化。不过疯子对于颜色并不敏感,这种细节对他来说根本就不足为虑。
城墙外增长了几乎三倍的天灾倒是一眼就能看出城墙挡不了多久了,他想。
这是他的第二次苏醒,在疯子看了眼藏在衣袋中的小怀表后,他才发现周围的世界-----似乎只过去了一个钟头罢了。塞德和科盟依然在睡,仿佛城墙外再大的响动都无法叫醒他们。
不能继续睡下去了,疯子想。
从迷迷糊糊的状态恢复到全盛,这个时间至少要两个钟头,现在就必须要准备起来。这么想着的疯子站了起来,用力将两人摇醒,“起床了,再不起来就别再起来了。”
不过显然这种方式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塞德只是睁了睁眼,然后继续眯上。另一边的科盟甚至都没有睁眼,无视着疯子的行为。
啊,果然是没救了。疯子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于仁慈,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还这么轻手轻脚的对待他们。
细看,他的脸上露出了狞笑,同时拎起两人的后领-----时下的巴塔离正流行着半高领的衬衫,而且材质还是那种难以撕裂的复合丝。所以疯子可以毫无顾忌拖着两人往下坡冲刺,这种刺激感在半梦半醒间尤其的不真实。
科盟和塞德两人像是在做飞天滑板-----一种都市流行的游戏。在脑海中跃跃而出的冲动让他们的身体产生了反应。
他们清醒了过来。不过这场游戏的也到达了终点,迎接两人的是带着湿气的泥土和细沙。
“噗”的一声,两人的脸和地面进行了亲密的接触,尽管有着泥土和细沙的缓冲,两人还是痛的在地上打滚。
“疯子!你给我解释一下!”塞德放开了捂着脸的手,看了眼站在一边看风景的他说,“你就不能正常点叫醒我啊,疼死了!”塞德难忍疼痛,还是将双手重新移到了脸部。
“拿上你们的东西,我们去砾石山,这里快要守不住了。”疯子没再和他们开玩笑,而是指了指城墙西边小山坡上的盾牌和刀剑。“知道了,很快就去。”科盟似乎知道疯子已经尝试着叫醒过他们了,于是也没有反驳,径直的再次登上小山坡。
塞德见此也只是砸吧砸吧嘴,没再说什么,气呼呼的跟上了科盟。
疯子却不安的望着紧闭着的城门,他似乎在看着什么。
希望等我们回来,这里不会变成战场吧。不,应该肯定会变成战场吧。他如此想到,随即失望的摇了摇头。
......
“所以你想找我谈什么事呢?”塔克给米娅倒了杯新鲜的水果汁,“尝尝吧,今天空了刚榨的。”
“你说这场灾难将持续多久呢?”米娅只是盯着眼前那杯混合着各种颜色的果汁,没有去碰它。
“会很久很久吧,也可能只是一瞬间罢了。”塔克温柔的笑了笑说,“对我来说。”
很难相信,这个连笑都虚假的家伙能这么温柔自然的笑出来。
“为什么会有天灾呢,明明.....”米娅顿了顿,“我们的生活应该是那么的宁静和谐。”
塔克放下了酒杯,看了眼头顶昏黄的灯光:“万物皆有两面,这一切的美好都是表面的假象,真正的黑暗一直都在。”这一次米娅不再说话,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亦或者是认同了塔克的回答。
“按照时间来算,我也是个80多岁的老头子了,但是我跨越了人类第一层的生命线。”成为了那些老不死的一员,他内心补充了一句。“曾经很多的事我依然记得非常清楚,时间不肯让我忘掉它们。”
“同样,你也会有。”塔克重新端起了自己的酒杯说,“你也会有成为高阶的一天,然后将自己的回忆永远的刻在脑海中,最后不惧生死。”
“人生就是这样,你是否能改变它的命运轨迹呢?”塔克已经不是对米娅说话了,而是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又或者,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来改变你生命的轨迹呢?”
“哈哈哈。”塔克突然笑了起来,“抱歉啊,一大把年纪了就喜欢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米娅能看出,现在的塔克,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
笑了一会,塔克终于消停了。这一次发泄似乎让他改变了原有的风格,让米娅感觉陌生了起来。
“好了,我的小公主,还有什么疑问吗?”塔克抿了口酒说,“你忠实的护卫一定知无不言。”
“是吗?那我想知道这次的天灾该怎么解决。”米娅算是回应了塔克话剧般的对话。
这可不好说啊,应该说是毫无办法。塔克当然不会明面上这么回答,只是委婉的说:“我叫了两个帮手过来,有他们在因为不成什么问题。”
看了眼带着不安的米娅,塔克继续说,“而且,我们似乎没有多少的时间了,一旦天灾进城,就没有人可以幸免。”
酒吧内很安静,塔克默默的喝着酒,米娅用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本应该是一副宁静和谐的画面,本应该是一段轻松愉快的乐章。但是现在的两人,只是充当着无能为力的角色罢了。
“塔克......”米娅没有继续讲下去,但是后面的话语已经不需要再用语言去描述。
“我也会去战斗的,在他们进城,它们杀戮的那刻开始。”塔克笑了笑,“即便我会为此付出性命的代价。”
“这是我们所有人必须面对的问题。”塔克放下了酒杯,“也是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就像是一个萦绕在你脑海中亟待解决的问题,只有正视它,才有解决它的可能性。”
“天灾就是人性的化身,无一例外。”塔克闭上了眼。
“有一则故事,不知你是否听过。那是一座不小的村庄,在那里有一条恶龙存在。”塔克没有理会米娅的回答,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每一年,那条恶龙总会要求村庄送给它金币和处女作为献祭,否则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每一年都有勇士去与恶龙战斗,但是从未有人生还。”
“而这一年,跟往常一样,又有勇士踏上了屠龙的征途,不过这一次。”塔克眯了眯眼说,“有个村民悄悄的跟随,在龙穴中,这个村民看到了无数的宝藏。令人惊讶的是,勇士用剑刺死了恶龙,然后坐在了龙的尸体上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这些金光闪闪的宝藏和化为了雕像的少女。它慢慢生出了鳞甲,长出了尾巴,最后化成了一头恶龙,好了,故事结束。”塔克讲完了故事,看了眼米娅,想要知道她的反应。
“没有结尾吗?”
“没有哦,因为这是没有结尾的故事,你可以对结尾做出任何想象。”塔克用一只手拖着自己的下巴,舒服的靠在柜台上。
“那你的结尾呢?”
“我可是个悲观主义者。”塔克笑了笑,不过下一秒就收起了笑容,“在我的故事结尾,巨龙继续肆虐,那个偷看的村民并没有告诉村子里面的人真相。直到下一个勇者走上屠龙的路,但是这一次,他放弃了旁观,在勇士即将迷途之际唤醒了他。”
“但是变龙的过程没有停止,勇士不想化身为毁灭村子的罪魁祸首,于是选择用死亡来停止。但是变异的过程控制着他无法自杀,因此他叫村民去亲手杀了他。”
“这个善良的村民从来没有杀过人,而且非常的懦弱,这一次也不例外。不过他想到如果不杀掉勇士,整个村子依然会陷入被恶龙凌虐的循环。”
“于是他第一次拿起了剑,捅入了那名勇者的胸膛。”
“在临死的最后一刻,勇士说出了一句让他永远都无法忘怀的话。”塔克将酒杯端在眼前,面容充满讥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恶制恶。正因为你还活着,所以才会如此痛苦。】
“这就是人性与欲望的故事,也是即将发生的故事。”塔克站了起来,单手撑起自己的身体,越过了柜台来到门前。
“我也得准备拼上全部了,米娅。”塔克说,“走吧,回到图森特的住所,然后去思考为什么我们总是无法战胜欲望。”
“我可不怎么会使用魔法啊,所以,抱歉了。”塔克打开了大门,往外踏出了一步,身后房间内部开始出现混乱。留在原地的米娅被定格在了睁大眼睛的瞬间,最后随着酒馆一起消失不见,犹如被时间抹去。
“这真是熟悉到令人颤抖的风景,你说是吗,西奥多。”塔克望着天上一沉不变的灰天,喃喃自语。从北边传来的声音吸引着他过去,同时走出酒馆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让人担心这种状态根本就上不了战场。
一种解脱感让塔克不禁感到一阵恍惚,六十余年不曾见过的景色正在他的眼前流淌,回忆接踵而至,吞没了他的脑海。
片刻之后,他重新迈出脚步。
塔克没有时间换一身其他的装束,只好披着白大褂奔赴战场,但是所到之处,他的气场就足以覆盖那一片所有的绝望,然后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其变为希望。
-----这就是我需要去做的。
......
巴塔离,南墙。
火光冲天,虽然城门被攻破,但是在城门内设置的防线依然牢固。
这一次猎人们已经无法用坚固的石壁去挡住它们的脚步,唯有用上自己的血肉之躯和手头并不厚实的盾牌去将它们挡在外面。
弓箭,法术,火药,无数能用的手段已经全部施展到了天灾们的身上。城门内的三层防御工事内全部都是满地的粉末和闪烁的火光,以及天灾们从未为停止的尖叫声。
这是精神,肉体和意志的炼狱。
......
巴塔离,东墙。
随着第三座法师塔的修复,全力释放的法术让所有天灾寸步难行,战况依然胶着在城墙的外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城墙迟早会被攻破,现在所做的就是尽量的保存体力,让接下来的混战能够轻松一些。
不少的猎人已经开始靠在城墙上进入了短暂的休息。
天空依然灰暗,如同黎明不会再到来。
......
巴塔离,北墙。
就在疯子三人走后,原本正在僵持着的战况突然变得轻松,因为几乎无穷无尽的天灾似乎已经消失不见。
不过,雾气蔓延,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远方。
“灾厄!”眼尖的领军立刻看见了缠绕着红色血脉的异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看来我们要有一场恶战要打了。”他喊道,“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