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儿从四皇子的车驾离开的时候,前面皇帝的步冕上也正品着马奶酒。颜美人端着酒杯说:“陛下,齐姐姐也是有心,何不请她一同过来,多个人,大家说说笑笑的也热闹。”颜美人倒是表现出一心一意惦记着齐美人的样子,指望着她的父亲在前朝照顾着自己的兄长。皇帝何尝看不出她的心思,只觉得她单纯可爱,却也有些蠢笨,便不作声。
颜美人并不是真的蠢笨,只是会审时度势,她见皇帝并没有将齐美人接过来的意思,便对步冕外的宫人说:“派人去谢谢齐美人的好意,就说陛下甚是喜欢。”
皇帝听了,觉得颜美人处置的很是妥当,也就不作理会,毕竟赶路累人,也就歪着头睡了。颜美人见状,连忙上前放枕头,盖被子的忙活起来,一派温柔贤惠的作风,皇帝也很是受用。
这时候佩儿已经回到了齐雅的车上,把手里的玉佩交给齐雅,并把刚才同四皇子的对话向齐雅叙述了一遍。齐雅听了,觉得事情倒是按照自己的想象发展,心下很是得意,又小心地问道:“别人可曾看见你拿这玉佩了?”
“奴婢从四皇子的车驾出来后,便把这玉佩藏在身上,直到了主儿的车上才拿出来,断断不会被人看见的。”
“恩,那就好。”
正在这时,小东子在外说:“主儿,颜美人那边差人来回话说,皇帝看了马奶酒甚是喜欢,现下已经睡了,让主儿尽可自便。”
“知道了。”
“皇帝竟没叫您过去?”佩儿不解地问。
“有颜美人在,还叫我过去干什么呢。”齐雅不经意地说着。
佩儿还想说些什么,却迎来齐雅并不友善的目光,佩儿马上领会到她的意思,便转移了话题说:“不如主儿也先歇歇,待快到宫门的时候奴婢再唤您。”
齐雅向车内拱了拱,找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睡下。
齐雅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梦中自己仍在齐府,花园里站着一位翩翩公子。那人背对着自己,齐雅忍不住上前去探个究竟。看那身材打扮是个贵家子弟。齐雅便换着:“平哥哥,平哥哥。”齐雅匆匆跑过去,只等那人回头,却见那并不是沈平,而是四皇子王廷。齐雅惊得一身汗,只问:“你为何在此?”只听那人答道:“岂不是你唤我过来的?”齐雅像是被人猜透了心事,一时间无地自容。正在这时,她只听有人唤她:“主儿,主儿。”
齐雅听得出那是佩儿的声音,被一声声唤醒。她睁开眼睛,抬眼望去的是华丽的车顶,闻到的那香味也并不是花园里鲜花的香气,只是那香炉里熏香出来的味道。她有一丝失落,但依旧缓缓地坐起来。
佩儿扶着齐雅起身说:“主儿,奴婢帮您收拾一下吧,刚才有侍卫来报,说是快到宫门了。”
“可是沈侍卫?”
“主儿怕是还在梦里没醒转过来,沈侍卫一直在咱们的车驾后面跟着,是御前的侍卫来报的。”
“哦。”
齐雅只轻轻答了一句,只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只是她奇怪梦里转身的人怎么会是四皇子王廷呢?只不过,这不就是她所谋划的吗?她也并不多言,就任由佩儿帮她换衣服梳妆。
出城十里,跪在地上迎接皇帝陛下班师回朝的文武百官就已经看到皇帝的銮驾了。齐雅掀开帘子偷偷望去,她是想看看是否能看见父亲。只不过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她能看到的也不过就是些人影,至于哪个是父亲,她是断断看不到的。
文武百官向皇帝见礼后,纷纷起身让路,让皇帝的銮驾过去。依照礼制,此时的齐雅不能掀开帘子偷看,便也打消了看一眼父亲的念头。只等着皇帝的恩典,准许家人探亲的时候再说了。
皇帝的銮驾过去后,齐大人想到刚才见礼时,坐在皇帝身边的是颜美人却不见自己女儿的踪影,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可碍于此时不好发作,也只能把这份不安的心情按下,私下派了人去打探消息。
当晚,皇帝并没去后宫,只是叫人拿了折子到勤政殿批阅。这倒是让后宫的人都始料未及的,也让颜美人白白准备了一桌子好汤水。
“主儿,咱们歇了吧,皇帝今天是不会过来的。”颜美人的侍女芮儿说。
颜美人似乎并不着急睡觉,一边拾掇着盆栽,一边问着:“皇帝回来的这一路上可曾有些什么?”
“除了齐美人派人去给四皇子送了趟东西,别的也没什么了。”
“送东西?可是送了和皇帝一样的马奶酒?派什么人送去的?”
“主儿真是聪慧过人,是马奶酒。派的是佩儿去的。”
颜美人停下手里的活计,心想:派了这么个心腹之人过去,还送了和皇帝一样的马奶酒,这齐美人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又抬头看了看桌上的杯子说:“这高丽进贡的米酒茶是好喝的,想来那边的齐姐姐也是爱喝的,明儿一早你便派人送过去给她。”
“可是明儿一早皇帝要来咱们宫里用早膳的,这么好的东西何不留着招待皇帝?”
“皇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差我这一杯米酒茶吗?”
“是奴婢见识短浅了,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第二日一早,齐雅果然在皇帝早膳时不早不晚地收到了来自颜美人的馈赠米酒茶。当然她也听说了皇帝在颜美人宫里用早膳时没有米酒茶喝而有些不高兴。
“主儿,这米酒茶我们还是退回去吧。”佩儿说。
“若此时退回去倒是显得我们刻意了,快快斟上一杯我来喝喝。”
“可是听说皇帝发了大脾气了。这恐怕不太好吧。”
“那日我想喝米酒茶,这么快颜美人就知道了。知道了还不算,又在今天这节骨眼上送来。我此时自己喝了,顶多就是个糊涂的,体会不到皇帝的心思,皇帝也只能怪我嘴馋,爱小;若我此时送回去,怕是皇帝要想更多了。”
佩儿点点头道:“还是主儿想的周到。不过这颜美人平时看着天真无邪的,没想到也是个心机深沉的。”
“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大宅院里出来的。宅子里出来的姑娘,没有一个是傻的,哪怕看也是看会了的。你看她天真,那才是她掩饰的好呢。不过,她的心思若是只在争宠上倒是也好办些。”
“奴婢愚钝,主儿难道咱们不是也要得到圣上的宠爱吗?”
齐雅轻轻拍了下佩儿的脑袋说:“不要你明白,你只做我让你做的就好了。”
佩儿笑着答道:“是,主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别怪佩儿不明白,如今的我也不能全然明白祖母。她是如何就看得那么透彻,以至于后来舍弃了看似是捷径的太宗皇帝,而投向了祖父的怀抱。若是当时有任何的差池,祖母便是在劫难逃。就算如此,她又是如何算到祖父最终会夺得宝座,而又是如何能确保祖父在荣登大宝后还记得她?时过境迁,换做是我,万万是没有这般心计和魄力的。当然,这世上也只有祖母这样的人才是独一无二的,而我只是个最不起眼的长公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