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朝宗杀气腾腾,立即就要抓了这丫头,逼问解药。
尚未动手,李菡瑶嗔道:“我怎会给公子下毒呢。”
王壑道:“姑娘这话说的,王纳十分受用,但王纳不敢自作多情,以为姑娘很看重王纳。之前你家姑娘就给我兄弟下了毒,挟制王纳与世子。”
说着,他瞟了赵朝宗一眼。
李菡瑶道:“那还不是公子炮轰乾元殿在先,我家姑娘担心公子背信弃义,不得已才防了一手。”
王壑忙道:“姑娘不用防王纳?”
李菡瑶笑眯眯道:“不用。”
王壑奇道:“王纳这下可不明白了,姑娘到底凭什么认定王纳会答应姑娘的要求?”
李菡瑶笑容一收,正容道:“因为第三工坊已经毁灭,所有技术图纸和资料都被我烧了,只要公子出手救江家人,他们自会替公子制造最先进的军火武器。”
通道内一静。
连赵朝宗都闭嘴了。
屈服与否,全看条件。
这条件他们无法拒绝。
首先,大家都在造反,都触犯了国法和律法,谁也别说谁,追究炸毁第三工坊的责任也就是说说而已。
其次,便是王壑能狠心对李菡瑶下手,扣下这批人,并逼问江家技术,未必就能达到目的。看看崔华就知道了。还会招致李菡瑶疯狂报复。
最后,双方虽是对手,但也是盟友。王壑若先将盟友给灭了灭不灭得了还两说李菡瑶承诺的军粮军服、江家的技术,统统化为泡影,这种不顾大局、损人不利己的愚蠢行为,他是绝不会做的。
好一会,王壑郑重问:“姑娘此话当真?”
李菡瑶道:“当真!”
王壑道:“我要如何信你?”
李菡瑶道:“等造出来你再放他们就是了。”
江老太爷插嘴道:“十天内,我江家会帮你们造出不用马拉靠烧油驱动的车,装载火炮运往北疆!”
现场再次一静。
赵朝宗目光狂热。
霍非也眼神犀利。
王壑追问:“姑娘费心忙了这一场,怎肯将成果拱手送人?姑娘擅自主张,李姑娘能答应吗?”
李菡瑶傲然道:“于公于私,我家姑娘都会答应。从大义考虑,敌寇入侵,我等该同心协力,驱逐外寇,断不能为了私心,阻挠改善军火武器。从私情来讲,为救亲人,我家姑娘也绝不会敝帚自珍。我家姑娘的襟怀,公子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姑娘在进京之前,就已经吩咐李家准备军粮和军服,支援北疆将士。这次,姑娘授我临机决断之权,我既以大局为重,我做出的决定,姑娘就不会出尔反尔!”
王壑断然道:“好!王纳答应了!”
霍非:“……”
赵朝宗:“……”
美人关没闯过!
至此,大家都明白了:这小丫鬟炸毁第三工坊,不仅仅为了灭崔华那帮人,还有后招等在这里。灭敌、逃生、谈判、治病救人、大义救国,一样没耽搁。
这算计,环环相扣。
这谋划,步步为营。
这个美人手段高了些,他们也抵挡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壑屈服于美人的算计。
王壑果断道:“咱们上去再谈。”
李菡瑶朝第三工坊那头看了一眼,道:“是该上去了。第三工坊爆炸坍塌,烧久了,恐怕会影响这里。还是早些上去,否则咱们全部都要被活埋了。”
王壑道:“那我们就死同穴了。”
李菡瑶瞅着他噗嗤一笑。
王壑觉得心尖如被羽毛拂过,颤了几颤,才讪笑一声,道:“姑娘请!江老爷子请”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回到地面。
崔华的小楼厅堂内,王壑与李菡瑶等人分宾主而坐:霍非坐了主位,王壑跟李菡瑶在右手一组几椅内坐了,其他如江家父子也寻了座位坐下。
王壑先手书一封,派人火速赶回京城,请梁朝云带了医药、衣裳、食材等物来军火研制基地,为江家人诊治并调养。因为江家人受折磨已久,不便挪动。再者,江老太爷既承诺替他们造机器,最好留在基地和工坊。
他还详细列了清单,注明江家各人的年纪、性别、身高、胖瘦,以方便梁朝云为他们挑选服饰和鞋子,可谓十分尽心。又将李菡瑶也列在其中,因为李菡瑶穿着工匠的衣裳到了地面,有些不抵严寒,他看了代她冷。
交代已毕,信使出发。
李菡瑶很满意这安排。
江家人留在基地,比去京城稳妥。若去京城,不是住王家便是住玄武王府,以江家人现在这副落魄和狼狈的模样,恐怕会心生自卑,倒不如就留在基地,一面诊治调养,一面帮忙造机器,岂不自在。
她起身,郑重向王壑致谢。
王壑已经明白了她全盘算计,算无遗策。妙的是这一切无法事先筹谋,全在她进入军火研制基地后,见了江家人才谋划出来的。这份急智,令人钦佩。
不过,王壑并未就此罢休。
许多细节问题还需斟酌。
他笑问李菡瑶:“王纳好奇,观棋姑娘就不怕我事后反悔,扣押江家人?”
李菡瑶道:“公子不会的。”
王壑就爱听她无理由地赞赏、相信自己,百听不厌,就好像吃美味的东西上了瘾一样。
他又问:“人心叵测。万一呢?”
李菡瑶道:“昏君和崔华掳来江家人,图谋的是江家的造船技术。现在我们将这技术拱手送上,公子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做恶人呢?”
王壑固执道:“若我利用他们要挟李姑娘呢?”
并非他固执,他只是受不了这丫头如此轻信男人。在争霸天下的过程中,一切皆有可能!
他这边,可不止他一个人。
他想知道这丫头可有防备。
李菡瑶心想,哪有人说自己居心叵测的?这人分明在试探她,看她有何后招。
她便笑道:“公子,外老太爷他们留下,我却是要回江南的。此一去,这件事将传遍天下。李菡瑶一介女子,襟怀磊落,心怀天下,公子若行卑劣手段,就不怕身败名裂,被人嘲笑连个女子也不如?”
王壑:“……”
果然还是他天真了。
这丫头自小跟着李菡瑶经商,最擅长的便是算计,何须自己为她操心,她不算计自己就万幸了。
这么一想,王壑忽然警觉,想起陈飞从江家夺去的两艘楼船,在海上无端爆炸,导致船上私军全部覆灭。当时他便怀疑这件事是李菡瑶的手段,只是没有证据。这丫头如此承诺帮他们造机器,别是也打的这个主意吧?若是造出一批机器驱动的车,开到半路,忽然爆炸起火……
王壑心一惊,急速思忖。
他瞬间有了应对的计策。不过,他还想问问这丫头,试试她的心思,看她是否在演戏。若她刚才一直在演戏……想到这,王壑莫名地感到不舒服。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道:“姑娘考虑果然周全,然我要如何相信姑娘,万一我们用江家造的马车载着火炮去北疆,在半路上忽然爆炸怎办?”
李菡瑶一怔,随即道:“那就等北疆战事结束,再放江家人回江南。外老太爷觉得呢?”
她反应太迅速,回答完才想起:她现在是个丫鬟,纵然主事,也不该越过江老太爷去,更何况这事牵扯到江家,理应先问老太爷一声,再答应王壑。
王壑将她表现看在眼里,暗暗喜悦,脸上溢出阳光般的笑容,纯粹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