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自从听说两艘楼船爆炸,就失魂落魄;后来周华、闻直带着吴佩蓉等证人上堂,他便知大势已去,更万念俱灰;到小桃招供,他再也没信心反驳。
简繁叫:“陈飞!”
陈飞起身,“末将在。”
简繁道:“你可知罪?”
陈飞道:“末将知罪。”说着,脚下不受控制地走向大堂中央,木然向着简繁跪下。
简繁拍了拍案上的供词,问:“他们招供,可都属实?”
陈飞道:“属实。”
简繁道:“既如此,你从头如实招来。”
陈飞便说起来。
他与潘梅林勾结,豢养三千私军为爪牙,纵横江南官场。
养水军需要庞大的军资军费。
他们便盯上了李家和江家。
潘梅林祖孙制定了一套周密的计划:
对李家,利用潘子辰娶李菡瑶,水到渠成地霸占李家家业。对江家就没那么柔和了,一开始他们便准备利用私军扮海盗,在海上截杀江家父子。然这还不够,江家不比李家,江家子嗣众多,没了江玉行和江如澄,还有许多子孙,要想顺利霸占江家船厂,只能将江家灭门。
吴家与陈飞官商勾结,每年付大量白银给陈飞养私军。陈飞授意吴家家主,将吴佩蓉许给江如澄,借着联姻的关系,方便掌握江家内情和动向,寻机灭江家满门。
构陷李家和靖海大将军也是计划之一,原本要等到潘子辰娶李菡瑶之后,他们成功地占了李家家业,再爆出,然后让潘子辰跟李菡瑶和离,撇清关系。
谁知潘子辰出师不利,拿不下李菡瑶;潘梅林出手,也败在李菡瑶手上,甚至被逼自杀。
潘梅林死前,交代红叶捎话给潘子玉,要他提前对江家动手,也提前对李家动手。
谋划很完美,结果很残酷。
陈飞甚至不知究竟怎么败的。
当真是技术缘故导致船厂失火?
当真是技术原因导致楼船爆炸?
那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安排,江家的技术不属于他们,所以他们拿不走,遭报应了。
简繁沉声问:“潘子玉呢?”
陈飞道:“末将接属下回禀,子玉上了楼船。”
也就是说,潘子玉也葬身大海了。
简繁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示意文书让陈飞画押。
陈飞痛快地画押了,既没有幡然悔悟的难受,也没有失败者的不甘,很平静地画押。
这让简繁觉得很怪。反常为妖,他便盯着陈飞。只见陈飞画押后,扔了笔,抬手向喉部抓去,竟一把捏碎了自己的喉骨,对着他微笑,慢慢倒下。
简繁霍然站起,满脸震惊。
堂上堂下人都看呆了。
小桃自知被闻直诱骗招供,满心茫然,不知怎办才好。忽见陈飞当堂自裁,不由惊叫一声,浑身颤抖,满眼恐惧。又想起什么似得,看向吴佩蓉。
只见吴佩蓉狠狠盯着她。
小桃仿佛听见姑娘骂她:都是你害的!陈将军死了,吴家完了,你爹娘也完了!
这都是你的错!
你为何要招供?
还不如死了呢。
吴家完了!
小桃终于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满心都是吴家被查抄后的场景,不敢想,一想便崩溃,承受不住地尖叫一声,疯狂地撞向大堂柱子,血溅当场!
简繁张大嘴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早这么烈性,何必招?
闻直心抖了抖,在心里辩解:本官没有骗她。审讯本来就要使用各种手段,本官又未严刑逼供。
吴佩蓉终于绝望了。
她默默无语,很想质问陈飞和小桃的魂魄:我烧成这样还吊着一口气不肯死呢,你们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陈飞和小桃大概真的赶着去投胎,所以未能回答她。她揭露李菡瑶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心丧若死。这时,就见观棋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看着她。
吴佩蓉瞬间瞪大眼睛这是李菡瑶!
她恨不能跳起来告诉人。
李菡瑶朝她勾起嘴角。
吴佩蓉认为:李菡瑶这是向她炫耀,这是胜利者的笑容!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示威!
一股强烈的不甘促使她想要爬起来,想要像从前一样两手撑地坐起来,然拼尽全力,也只是让眼珠转了转,然后便不动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大人,她……她好像死了。”
李菡瑶故作害怕地向简繁道。
简繁忙着人上前察看,果然死了。
简繁看着三具尸体,心里莫名的恼怒,吩咐人来收拾了,一面又传令湖州、临湖州两地官员上堂听判。
官差们迅速奔忙起来。
颜贶见简繁不高兴,起身走到案前,低声道:“大人,本将军之前查过陈飞的底细,他与潘贵妃娘娘情分非同一般。此番自尽,应是不想连累娘娘。”
简繁微怔,忙道:“他们……年纪差那么多……”
颜贶道:“差十岁。陈飞一直未成亲,原是要娶贵妃娘娘的,谁知潘家将女儿送进宫去了。贵妃娘娘进宫第二年,陈飞才成亲。并在潘家人举荐下来靖海军中。”
简繁这才明白缘由,暗想:都想保贵妃娘娘,前一次潘梅林自杀还有可能,这次能保得住吗?!
这时,湖州巡抚、临湖州巡抚等官员上堂,颜贶便回到座位上,等候宣判;李菡瑶等人也站在堂下。
简繁当堂宣判:
陈飞指控李家、江家与靖海大将军勾结,纯属诬陷。
陈飞与潘家、吴家勾结,蓄意谋害江氏满门,霸占江家船厂,罪行累累,令人发指。阴谋败露后,陈飞自杀。其余一干人犯按罪行轻重判决。其中,东郭名无罪。
着令宁波知府闻直与靖海大将军颜贶一同查抄陈家,整顿水军,清除陈飞同党。
令闻直查抄宁波府吴家。
令湖州、临湖州两地官员查抄吴家在江南各地所有产业。
原靖海水军侵占江家船厂悉数归还。
从查抄吴家产业中,拨出部分赔偿江家损失。具体数额,待案子了结,清算数据后再定。
……
李菡瑶听见归还江家船厂,心中嘲弄:都烧成灰了,除了一块地,还有什么?
后听说赔偿,才好受些。
只不知赔多少。恐怕不会赔太多,不过是做个样子,安抚江家孤女给人看罢了。
她一心算计这些,回来这半天,都没顾得上看王壑一眼。哪怕案子告破,凶手伏法,她也没心情像那天在锦绣堂似得,对他暗送秋波表姐还等她安慰呢。
再者,她也不能看他。
因为此刻她是观棋呀。
吴佩蓉就是从落无尘看她的目光中窥破玄机,她怎能再犯这种错误,所以就克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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