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京城不少世家大族经过这么多年的开枝散叶,家中子侄众多,随之而来的便是家底越来越薄,因而有些主妇便采取了些非常手段处置后院的妾室和妾生的子女,此举不但可以保持家族的正常运转,还可以借机消除一批丈夫的心头好。
毕竟家底就这些,若是任由这些庶子庶女都生出来,不说养大他们要花费一笔不小的费用,就是将来成亲分家的费用也不小,这些世家大族经过这么多年分化,有几家还有这个实力?
因此,朱氏的毛病也就不能称之为毛病,相反,她的能干和才干倒是一直为她加了不少分,所以她在陆家的日子不说一手遮天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这种日子在陆老太太的丈夫没了之后,倒是有了些变化,因为陆缙一走,陆老太太成了这个家唯一的长辈,话语权甚至比丈夫在世时还略强些,主要是没有人压制她了,而碍于孝道,朱氏不得不把老太太供着。
当然了,陆老太太也聪明,轻易不会去碰触朱氏的底线,而朱氏见她还算识趣,那些大面上的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就由着她了,所以这对婆媳的真实关系甚至比陆缙在世时还略好一些。
变化是颜彦进门后,颜彦是真心拿陆老太太当祖母尊重看待的,时不时给她送点新鲜东西,吃的玩的用的都有,且一看还是用心挑选的,照顾到她的喜好。
还有一点,颜彦肯花时间陪她说笑陪她打发这些无聊寂寞的时间,因而陆老太太对这个孙子媳妇不知不觉也有了几分真心,连带着对陆呦也上心起来。
这可就有点拂了朱氏的逆鳞,尤其是在颜也进门后,陆老太太没少当着她的面说颜远不如颜彦,也没少抱怨当年陆鸣不该退亲,抱怨朱氏不该非要在那天让陆鸣把陆呦带进颜家,抱怨朱氏不该由着性子任由儿子胡闹,抱怨朱氏不该看走眼,等等。
久而久之,朱氏也就没有多少耐心肯与老太太周旋,尤其是陆端和陆鸣两个都上了前线之后,彼时颜彦也搬离陆家了,陆家自然仍是朱氏说了算。
两人真正的闹翻是颜彦把颜府几个婆子告到京兆尹处,最终牵出了陆鸣和颜私相授受和私定终身的丑闻,尽管后来皇上命人杖毙了那几个婆子以正视听,可陆老太太是什么人?
不光陆老太太,京城这些世家大族的主母,哪个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哪个不明白皇上的用意?
她就说嘛,好好的朱氏怎么会让陆鸣带陆呦去颜家,她什么时候把这个庶子放在眼里过?
原来一切都是串通好的,指不定这主意还是朱氏出的呢,她对这个儿媳还是很了解的,心狠着呢,眼里只看得见利益,从来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
如果说之前陆老太太这些都是猜测,紧接着没多久朱氏被皇上申诫和禁足,且还是当着陆家所有人的面,为此,陆老太太也就明白皇上是故意在敲打这个女人,多半是为了替颜彦出一口当年的恶气。
于是,陆老太太找到颜,千方百计从颜那套来了事实真相,越发觉得朱氏格局小,短视,陆家早晚有一天会被她拖累的,因而,她动了把这个女人赶走的心思。
可哪知儿子知道这些事情后也没有答应休妻和合离,反而把家分了,好好的陆家就这么分崩离析了,陆老太太每每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总是能生出怨念来。
既然外力没法把这个女人赶走,陆老太太只能自己动手了,可巧机会很快就送上门来了,朱氏生病了,颜也生病了,且颜的药包里还有和朱氏病况相克的药物,因此,陆老太太用了一招偷梁换柱的计谋,哪知朱氏会这么警惕,很快就察觉到了。
而陆老太太最终也尝到了自己酿造的苦果,想赶的人没有赶走,想留的人却留不住。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累了,你们出去吧。”陆老太太说完之后闭上眼睛。
“祖母,我想知道,您不惜抹黑自己,想要护着的人究竟是谁?”颜彦先问道。
因为从陆老太太的叙述中,颜彦听出了几个漏洞,其一,陆老太太看不惯朱氏的狠毒和草菅人命,这说明她不是同类人;其二,陆老太太不善外务,对金钱也没有什么概念,所以朱氏进门后没多久她就交出了管家权,这说明她不喜欢勾心斗角也没有太强的金钱欲和权欲;其三;她嫌朱氏格局小,短视,说明她目光放得远,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去谋害朱氏?朱氏纵然有错,可也罪不至死,更别说,这个家目前还真离不开朱氏。
颜彦这么一问,陆靖也回过味来了,“是啊,娘,您平时连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怎么可能会去害人?”
陆鸣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跪在了炕沿前,“祖母,您这是何苦呢?都是孙子的错,是孙子没本事,害您这么大岁数害要跟着操这些心遭这些罪,您放心,孙子这就好生查探一番,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陆老太太摇了摇头,“不必了,就是我做的,你把你娘喊来,我来和她说清楚,还有,把你岳父岳母和儿一并喊来,我当着他们的面也认个错,这件事错在我,和儿无关,我当时只是想惩戒一下你娘,哪知你娘非认定这件事是儿做的,那个孩子虚荣心是有的,可绝没有这么狠毒的心肠,你母亲误会她了。”
颜彦听了这话刚要张口,只见一旁的陆呦说道:“也和我们无关,你们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们回去了。”
他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陆老太太肯为了陆鸣去死去背这么重的黑锅,却不肯给他半分的关爱和怜悯,原来,这就是嫡庶的区别。
既然如此,他还留下来做什么?
颜彦瞬间明白了丈夫的心意,也以孩子们需要早睡为由提出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