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彦是晚宴后回到松石居才从青釉嘴里知道她和陆鸣颜斗画斗诗一事传进了陆端的耳朵里,陆端把陆鸣喊去并申诫了一顿。
至于申诫的内容是什么倒没有传出来,但据青釉说,陆端的脸色很难看,陆鸣脸上也没有笑意。
其实,方才的晚宴,颜彦就看出来陆老太太和朱氏、颜三个是在强颜欢笑,好在晚宴后,大家也看出陆家人不自在,早早提出告辞了。
这种情形下,颜彦和陆呦也早早回房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青釉这丫头这么机警,居然能打探出这么机密的消息来。
次日,是颜三朝回门的日子,颜彦晨省时在朱氏的房间里碰上了他们,彼时朱氏正一项一项地交代回门该注意的事项以及她准备的回门礼什么的。
见颜彦进门,朱氏扯了扯嘴角,倒是也挤出了一点笑容,颜的脸上也是如此,颜彦细细打量了她一下,眼睛略微有点红肿,想必昨晚是哭过了。
不过陆鸣脸上的气色还不错,见到颜彦,倒是也主动招呼了一声,只是言辞仍是相当疏离。
好在颜彦也没在朱氏屋子里待多久,他们几个很快去了老太太的上房。
可能因着颜彦身上穿的衣服太过家常普通,因而颜彦一进门,陆老太太还没开口,陆缪先问了起来,她问颜彦会不会陪同颜一块回娘家。
说起来颜彦今天的确应该带着陆呦回一趟娘家,因为今日也算是新姑爷认姻亲的日子,颜彦和陆呦都该出席。
只是颜彦委实不想去看颜的脸色,再则,她猜想颜今日归宁势必还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马氏哭诉,这种时候,她可不想主动送上去做炮灰。
因而,颜彦以自己怀孕为由推脱了,陆缪虽有些不喜,可一看陆老太太这位正宗的祖母和朱氏这位掌家主母都不发话,她也闭嘴了。
好在陆鸣和颜也没有久留,两人向几位长辈问过好便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颜彦见陆鸣颜一走,陆老太太脸上的神情顿时淡了下来,猜到她准是对自己有了成见,这种时候,颜彦自然不愿意留下来看别人的脸色了。
“回祖母,因着夫君想早点赶回书院去,我们就不留下来吃早饭了,回头收拾东西就走。还有,过几日我在家设宴,请请姑祖母和祖母以及几位姑母,还请各位务必赏光。”
“啊,连早饭都不吃就走?”陆老太太总算好好看了颜彦一眼。
“夫君想直接回书院。”颜彦再次搬出了这个理由。
陆老太太斟酌了一下,“也好。”
随后,她看了青禾一眼,青禾转身进了里间屋子,不一会便抱来了一个包袱。
“这是我昨儿命人收拾出来的几样鲜亮首饰和衣料,有的还是你祖父当年留下的,你们拿去裁两身新衣,好不好的也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心意。”
颜彦虽不太明白老太太这个时候送她衣料首饰是什么意思,但也恭恭敬敬地收下并致谢了。
令颜彦意外的是,她带着陆呦去向朱氏告辞时,朱氏也送了不少衣料首饰给颜彦,同样也叮嘱了他们几句话,拉着颜彦的手说随时欢迎她回家,说她就只有陆鸣、陆呦两个儿子,说陆端下个月要去北地,说陆鸣不定什么时候也要上战场,因而她是真心希望颜彦能放下之前的成见早点融进陆家,和颜一起把这个家撑起来云云。
颜彦和陆呦一直垂首听着,既没答应也没反对,朱氏见此只得松开了颜彦的手。
从朱氏院子出来,颜彦正命人去准备车辆时,陆端命人来把她和陆呦喊了去。
陆端是在外书房见的颜彦和陆呦,两人进门时,陆端正在提笔写字,虽用余光扫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见此,颜彦也不好上前打扰,拉着陆呦在离书桌前两米之处站住了,安安静静地等了起来。
约摸有十来分钟后,陆端才放下了手里的笔,招呼颜彦和陆呦上前,“你们来看看这几个字写得如何?”
颜彦和陆呦走到书桌前,这才发现陆端写的居然是昨日颜彦的那首芦苇词。
这是什么意思?
“回父亲,昨日儿媳也是被逼如此,有失礼之处,还请父亲体谅。”颜彦先认了个错。
这时的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一大早老太太和朱氏都忙着给她送东西了,原来是为了堵住她的嘴。
“是二弟逼的,不关宝宝,不对,不关娘子的错。”陆呦忙道。
颜彦见他属猪的一个心眼,在外面不分场合地叫过她好几次宝宝,因而这次借着怀孕的机会,命他把称呼改了。
果然,陆端听到这两个字眉头一皱,好在他对这个儿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知道儿子没有这些花花肠子,多半是颜彦搞的鬼,因而他也就不忍对这个儿子苛责了。
不过该训的还是得训,这个家总不能没有一点规矩没有一点体统吧?
“我问你们,何为家族何为兄弟?”陆端问的是陆呦,看向的却是颜彦。
谁知颜彦刚要开口,陆呦拦住了她,“回父亲,这话我问了自己二十年,还请父亲给儿子一个答案。”
尽管陆呦的脸上一片风淡云清,但颜彦知晓他心里肯定是遍体鳞伤了。
是啊,一个被彻底忽视被彻底放弃了二十年的儿子,他需要亲情的时候,这些家人谁把他放在了眼里?
若不是这次他娶了颜彦,只怕他穷此一生,依然换不来父亲和弟弟一个温和的眼神和一句关切的话语,可就因为一场比试,还是那个做弟弟的自己挑出来的事端,父亲看不过眼了,居然质问他什么叫家什么叫兄弟,这叫他情何以堪?
陆端显然没有想到儿子居然敢质问他,刚要开口训人,忽然他意识到不对劲了,“你,你这口吃的毛病全好了?”
“好了,娘子每天不停地陪我说话。”
这话虽没大说全,但陆端也明白了儿子想要表达的意思。